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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当悲恸撕裂了喉咙,当血泪流干了眼眶,剩下的,便只有死寂,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加沉重的、能将灵魂压成粉末的死寂。

雷恩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只是一瞬间。在这条被死亡与绝望笼罩的小巷里,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抱着莉莉,抱着他那小小的、冰冷的、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拉着他的衣角喊“哥哥”的妹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世界变成了灰色。

之前李维大将从天而降,宛如神明般拯救了所有人的喜悦与激动,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最尖锐的嘲讽。

救世主?

是啊,他救了所有人……

却唯独,没有救到他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莉莉?

她明明那么乖,那么听话,乖乖地躲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理智,将他拖向名为“崩溃”的深渊。

他的人生,从父母双亡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妹妹而活。

保护她,让她吃饱穿暖,让她能露出开心的笑容,这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而现在,意义,消失了。

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不如,就和莉莉一起,在这里,静静地……

“……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后续的报告和收尾工作会变得很麻烦啊。”

“所以……停止吧。”

就在雷恩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回起了不久前在港口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那个被称为“灰羊”的海军大将。

他只是伸出了手,用着那种仿佛抱怨“好麻烦”的语气,就让艾茵小姐身上那致命的伤口凭空消失了。

就好像,他不是在治伤,而是在命令那些伤口,“你们的存在太麻烦了,所以还是消失吧”。

然后,伤口就听话地,消失了。

一个荒谬到极致,疯狂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如同在万丈悬崖边上,抓住了一根脆弱的蛛丝,猛地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滋生了出来!

复活死人?

不,不可能!

这是世界的真理,是连神都无法违背的铁则!

人死,不能复生!

可是……

可是那个男人所展现的力量,本就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那根本不是恶魔果实的能力,那是……那是“神迹”!

是言出法随的“规则”!

他能让伤口“懒得”存在。

他能让死亡“懒得”降临。

那……

那他能不能……让已经死去的莉莉,“懒得”再继续死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生根,便如同野火燎,瞬间烧遍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绝望之下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抱着妹妹的尸体去求那位大将,只会得到冷漠的拒绝,甚至会被当成疯子。

但……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是抓住这根随时可能断裂的蛛丝,去祈求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还是抱着妹妹冰冷的尸体,一起沉入这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海?

答案,只有一个!

“莉莉……哥哥带你走……哥哥带你去找他……”

雷恩颤抖着,用自己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海军上衣,小心翼翼地、温柔地将妹妹的身体包裹起来,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不能让她着凉。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缓缓站起。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而麻木,因为极致的悲伤而酸软无力,但他却站得笔直,像是扛起了一整个世界。

他抱着妹妹,一步,一步,走出了这条吞噬了他所有幸福的小巷。

然后,他开始奔跑。

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压榨着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量,朝着港口的方向,疯狂地奔跑!

……

与此同时,帕特尼亚港口。

善后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从G-5支部紧急赶来的海军们,正在将那些被黄猿踢得骨断筋折、昏死过去的黑胡子海贼团干部们一一用海楼石锁链捆绑起来,准备押送上船。

医疗兵们则在救助城中受伤的平民,统计着伤亡。

在这片忙碌而肃穆的景象中央,却有一片绝对宁静的“净土”。

一张由数根缆绳从军舰吊臂上垂下,悬浮在离地半米高的、大得有些夸张的定制款沙发上,“灰羊”李维正闭着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羊绒毛毯,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这是G-5基地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位大将的“移动王座”。

无论他去哪里,只要条件允许,这座浮空沙发就必须随行。

艾茵和莫奈站在沙发旁边,神情复杂。

艾茵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只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备用制服。

她看着沙发上那个似乎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男人,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发自内心的感激,有对那神明般力量的敬畏,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深的依赖。

她犹豫了很久,才从旁边一名海军手中接过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旁。

“那个……李维大将。”

她小声地开口,生怕打扰到对方的休息。

“您……您消耗了那么大的体力,要不要……补充一点热量?”

李维的眼皮动了动,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那杯可可。

“麻烦。”

他吐出一个字,又把眼睛闭上了。

艾茵端着杯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可是……”

“艾茵,”李维闭着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处理战后报告,统计功过,安抚民众,这些事情,哪一件不需要精力?喝东西,上厕所,然后再处理事情,这个流程……太繁琐了。”

“……”

艾茵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位大将的“懒惰”,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能够自洽的逻辑闭环。

一旁的莫奈见状,忍不住掩嘴轻笑了一声,她走上前,从艾茵手中接过杯子,柔声说道:

“大将的意思是,他现在只想休息。艾茵,你也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艾茵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李维又开口了。

“艾茵。”

“是!我在!”

艾茵立刻站直了身体,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

李维似乎被她这反应弄得有些无语,沉默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下次……不要再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了。”

艾茵愣住了。

“写阵亡报告,比写战功报告要麻烦得多。”

李维的声音依旧懒散,“所以,为了不增加我的工作量,给我好好地活下去。明白了吗?”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了艾茵的心头。

她知道,这已经是这位不善表达的、懒惰到了极点的大将,所能说出的、最真挚的关心了。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是!李维大将!我保证!”

李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便彻底没了动静,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便被一阵由远及近的、仓促而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

“站住!这里是管制区域!不许靠近!”

“让开!我要见李维大将!让我过去!”

“拦住他!”

G-5的海军们试图阻拦那个如同疯牛般冲过来的身影,但那人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硬生生撞开了两名士兵的阻拦。

李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睁开了眼睛。

艾茵和莫奈也立刻警惕地望去。

只见浑身是伤、满脸血泪的雷恩,抱着一个被破旧上衣包裹着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浮空沙发的面前。

“噗通”一声,他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李维大将!!”

雷恩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刻到极致的绝望与哀恸。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微微蹙眉的男人,就像一个溺水者,看到了天边最后一缕光。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件破旧的上衣打开。

露出了里面那个安详地“睡”着了的,小女孩的脸。

“李维大将……救世主大人……”

雷恩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碾磨出来的血渣。

“求求您……求求您……看看我的妹妹……”

“她只是……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他抬起头,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沙发上那个慵懒的身影,发出了最卑微、最绝望的祈愿:

“求求您……命令她……”

“命令她……不要再睡下去了,好不好?”

(剧透一波,雷恩将获得强大的果实能力,谁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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