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镜面上那行血字,浑身冰冷。
用血开镜?这听起来就像邪魔的蛊惑!
可镜中女子眼中那刻骨的哀求和绝望,又不像作伪。
雷声渐歇,雨势转小,镜面上的字迹开始模糊、消散。
女子的身影也随之变淡,眼中流露出急迫。
“信我……你我……本一体……”最后一行字浮现,随即彻底消失。
镜面恢复平静,只映出我惊疑不定的脸。
那一夜,我握着父亲赠我的防身匕首,在镜前坐到天明。
匕首锋刃抵在指尖,血珠渗出,却始终无法刺下。
天亮时,我做了决定。我要查清这镜子的来历,查清这女子的身份。
也许答案,不在镜中,而在镜外。
“血……开镜……用你的血……”
这五个字,如同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用血?开镜?这分明是话本志异里邪魔引诱生人献祭魂魄的经典桥段!我若照做,岂不是自寻死路?魂魄相连?怕不是要被它彻底吞噬,成为它降临人世的躯壳!
我死死地盯着镜面上那行由水汽凝结而成的字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这致命的诱惑。镜中,那个宫装女子的身影在雷光映照下显得无比清晰,她脸上那僵硬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刻骨哀伤、无尽绝望和一丝濒临疯狂的急切的复杂神情。那双空洞的眼眸,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她的眼神……太真实了。那不似作伪的悲苦,像极了被困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活人,而非噬人精魄的妖魔。
信,还是不信?
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甚至可能是永世不得超生的赌局!
窗外的雷声渐渐稀疏,滂沱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敲打在窗棂上,如同无数细碎的耳语。房间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梳妆台上那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我和镜中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随着雨势减弱,镜面上的涟漪也开始平复,那行水渍字迹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朝露,边缘开始模糊、扭曲,最终化作几缕淡淡的水汽,消散无踪。镜中女子的身影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入镜面的背景之中。在她彻底消失前,我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抹急迫达到了顶点,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呐喊。
紧接着,就在她身影即将完全消散的刹那,镜面再次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最后一行更加纤细、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如同挣扎般浮现出来:
“信我……你我……本一体……”
字迹浮现的瞬间,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彻底消失。
镜面,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光滑,冰冷,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苍白如纸、布满泪痕和惊疑不定的脸庞。身后,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雷雨夜的一场集体幻觉。
闺房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我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窗外细密的雨声。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粘腻。我瘫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
“信我……你我……本一体……”
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本一体?什么意思?难道我和她之间,真的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不是附身,而是……共生?甚至……同源?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那一夜,剩余的时间,我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我找出了父亲在我及笄时赠予我防身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锋利匕首。我握着冰冷的刀柄,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在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刃和那面恢复平静的铜镜之间来回移动。
我抬起左手,将匕首冰冷的刀尖轻轻抵在右手食指的指尖。微微用力,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一颗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在苍白的指尖上显得格外刺眼。
血……就在眼前。只要轻轻一划,将血抹在镜面上……会发生什么?是打开地狱之门,释放出一个吞噬我的恶灵?还是……真的能解开谜团,救出那个哀婉的女子,也解救我自己?
匕首的锋刃微微颤抖,映出我挣扎扭曲的脸。我几次想要用力划下,但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极致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手腕。理智在疯狂地呐喊:不要!这是陷阱!
我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窗纸泛白,鸡鸣破晓。指尖的那颗血珠已经凝固发黑,如同一个丑陋的疤痕。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刺下那一刀。
天亮了。晨曦透过湿漉漉的窗棂,驱散了夜的阴霾,也带来了一丝冰冷的清明。
我放下匕首,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憔悴不堪的自己,一个决定在心中缓缓成型。
不能贸然行事。这面镜子,这个“镜中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用血开镜,风险未知,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开端。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不能拿自己的魂魄去赌。
我要查!查清这面镜子的来历!查清那个宫装女子到底是谁!她为何被困镜中?她与我又有何关联?父亲当年从西域带回它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镜中仙”、“魂魄相连”,这些说法又从何而来?
也许,所有的答案,并不在镜中诡异的低语里,而是在镜外真实的人间。答案可能藏在父亲讳莫如深的往事里,藏在西域那座荒废的古寺中,甚至……藏在某些尘封的宫廷秘辛之内。
我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眼神中,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丝决绝的坚毅。
我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盲目冒险。我要主动出击,去揭开这面古镜背后缠绕的迷雾。
哪怕迷雾之后,是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