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仿佛被十头大象踩踏过的身躯,林晓晓终于挪回了她那间兼具柴房、药渣堆放处和卧室功能的豪华单间。她把那根立下汗马功劳的顶门棍往门后一靠,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接噗通一声瘫在了硬得能硌出腰椎间盘突出的板床上。
“呼……吸……感觉身体被掏空……”她大口喘着气,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尤其是肋部和手臂,疼痛感在精神放松后更加清晰地凸显出来。“这比连续做三天手术还熬人……至少那时候还有咖啡因和葡萄糖顶着……”
她躺在那里,像条濒死的鱼,只有眼珠还能动弹,慢悠悠地打量着这个依旧散发着霉味和药味的破旧空间。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张管事的刁难、丙字区阴森的环境、小饕餮那起初凶戾后转为依赖的眼神、银针入手时玄妙的感觉、还有掌心那捧救命的灵泉……
灵泉!
一想到这个,林晓晓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猛地(相对而言,其实只是脑袋稍微抬了抬)精神了一些。当时情况紧急,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小饕餮身上,只是本能地感应和使用了那突然出现的泉眼。现在安全了(暂时),必须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疑似金手指的玩意儿!
她闭上双眼,努力摒弃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将全部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伴随着因为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细微耳鸣。她耐心地、如同在迷雾中摸索般,集中意念。
来了!
一种奇妙的牵引感传来,她的视线豁然开朗!
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的、朦朦胧胧的空间,出现在她的感知中。空间边缘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仿佛无形的墙壁,界定着这片小小天地的范围。脚下是湿润的、略显贫瘠的黑色土地,踩上去(意念中的踩)有种松软的感觉——这大概就是那一亩薄田了,虽然这一亩缩水得有点严重,看起来更像是个小花圃。
而在这片小小土地的中央,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口泉眼。
泉眼不大,只有脸盆大小,由几块温润的、看似普通的白色石头自然垒砌而成。泉眼之中,一汪清澈剔透的泉水正在极其缓慢地汩汩涌出,水面荡漾着微不可查的涟漪,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莹白色光晕。仅仅是意念感知靠近,林晓晓就觉得自己疲惫欲死的精神仿佛被春风拂过,得到了一丝细微的抚慰,连身上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丁点。
“卧槽?!真的假的?随身空间?泉眼?我这是……穿越者标配金手指到账了?!”林晓晓内心狂呼,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她真想蹦起来原地转三圈以示庆祝。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啊!
她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那口泉眼上,想象着取水。过程依旧有些滞涩,精神力如同被细微抽取,但比之前在丙字柒号房时顺畅了不少。很快,一小捧清澈的泉水再次出现在她的掌心,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和水润光泽。
“啧啧,宝贝,真是好宝贝!”林晓晓看着掌心的泉水,眼睛都在放光,“这水质,这能量波动,比我们那儿的什么昆仑山冰川水、阿尔卑斯山矿泉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用来泡茶……呃,不对,用来制药、培育草药,或者直接当万能安慰剂,都是神器啊!”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绝世珍宝,将这一小捧灵泉喝了下去。
泉水入喉,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甘甜瞬间弥漫开来,顺着食道滑入胃中,然后化作无数道温润的暖流,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这股能量并不狂暴,反而极其温和,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悄然滋养着她受损的肌肉和骨裂的肋骨,缓解着火烧火燎的疼痛,甚至连透支的精神都像是被熨斗熨过一般,舒展了许多。
“啊——爽!”林晓晓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大半。“这疗效,立竿见影啊!比什么止痛药、能量饮料强太多了!以后姐也是自带移动血包和蓝瓶的人了!”
兴奋过后,她开始冷静下来研究这个初醒的空间。
十平米,太小了,除了泉眼和薄田,几乎放不下别的东西。
泉眼出水速度很慢,按照这个流速,一天大概也就能积累一小盆。
薄田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知道种东西效果如何。
空间似乎只能意识进入,或者意识存取物品,活物能不能进还是个未知数。
“嗯……初级阶段,理解,完全可以理解。”林晓晓摸着下巴(意念中的下巴),毫无失望,反而充满了规划未来的干劲,“十平米怎么了?好好规划,那就是个随身高端医疗站和珍稀药圃!出水慢?省着点用,关键时刻就是救命稻草!等以后升级了,说不定还能有手术室、IcU呢!”
她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在这个小空间里,种满各种奇花异草,用灵泉灌溉,再搞个无菌操作台的美好景象了。
“得给它起个名字……”林晓晓琢磨着,“叫什么好呢?晓晓的秘密花园?太娘。兽医的后勤基地?太直白。山海序曲?呃,有点中二……算了,以后再说。”
就在林晓晓沉浸在获得金手指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中时,她并不知道,今天在丙字柒号房发生的一切,所掀起的涟漪,远不止于在底层杂役中传播。
镇兽司,深处。
一间布局简洁、陈设古朴,却处处透着威严与冷肃的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男子身着玄色蟒袍,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更添几分冷峭。他背对着门口,立于一幅巨大的青岚国疆域图前,身姿如渊渟岳峙,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凝聚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与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一名身着暗卫服饰的下属,正单膝跪地,垂首敛目,用最简洁、最客观的语言,汇报着今日丙字区发生的一件小事。
“……见习兽医林晓晓,奉命处理丙字柒号房凶兽躁动。未使用常规镇静药剂,亦未请求武力协助。以一套劣质银针,刺入凶兽特定体表位置,辅以手法按摩,后喂食自制药液。约一炷香后,凶兽平息,体征趋于稳定。据现场目击者描述,凶兽表现出了罕见的温顺姿态。张管事全程在场,事后……面色不豫,离去。”
暗卫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念诵一段与己无关的经文。
玄袍男子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一分。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灵兽的低吼。
良久,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身旁的紫檀木书案上,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起来。
“哒。”
“哒。”
“哒。”
指尖落下的位置,恰好是摊开的一份简单记录上的几个关键词:
【银针】
【胃肠气机】
【躁动平息】
他的指尖在银针二字上停顿了片刻。
以针入体,调理灵兽?此法闻所未闻。镇兽司的兽医体系,多以药剂、符箓、灵力安抚为主,针对的也多是皮外伤、灵力紊乱或是精神躁动。直接针对胃肠气机这等内在生理机能,并且如此迅速见效……有趣。
他的目光(尽管是背对着,但那无形的视线仿佛能穿透纸张)扫过林晓晓这个名字。一个底层见习兽医,名声不显,甚至带有治死追风犬的污点。今日之举,是误打误撞,还是……深藏不露?
“哒。”最后一记轻敲,落在记录报告的末尾。
声音落定,书房内重归寂静,那无形的压力却仿佛更重了几分。
“知道了。”
淡漠的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冰珠落入寒潭。
暗卫头颅垂得更低,应了一声“是”,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融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玄袍男子一人。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鼻梁高挺如同山脊,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与旋涡,此刻正望向窗外无尽的夜空,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摩挲着一枚触手温凉的黑玉扳指。
“林晓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冰冷,“银针……肠胃炎……”
一抹极淡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好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冰封般的眼底,漾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与此同时,远在破柴房里的林晓晓,刚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了第二小捧灵泉,美滋滋地喝下,感觉伤势又好了一分,正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该去搞点种子来种种看,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狐疑地四下看了看:“谁?谁在背后念叨我?是张胖子在扎我小人,还是小餮那家伙梦里都在惦记我的灵泉?”
她撇撇嘴,没太在意,翻了个身,抱着对随身空间未来发展的美好憧憬,以及身体被灵泉滋养的舒适感,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一双位于镇兽司权力核心的、冷峻而锐利的眼睛,已经透过层层的报告,第一次,落在了她这个原本微不足道的名字之上。
空间的序章已经揭开,而命运的丝线,也开始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