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继承者……”
“朕,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消失了。
如同它响起时一样突兀。
但那股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威严感,却像无形的寒气,钉死在每个人的骨髓里。
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
寒毛倒竖!
罗成猛地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身后的十八骑,眼中原本黯淡的血光骤然收缩,如同被惊扰的野兽,煞气本能地再次凝聚,虽然稀薄,却充满警惕。
燕一铁塔般的身躯微微前倾,将罗成护在身后。
那双血焰跳动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道门缝。
门缝后面,不是预想中摆放棺椁的阴森主墓室。
反而是一片超出想象的宽阔前厅。
空。
巨大的空寂。
没有堆积如山的金银陪葬品,没有象征地位的青铜礼器。
只有四面巨大到让人心生压抑的墙壁,从地面一直延伸到目光难以触及的黑暗穹顶。
以及墙壁上,那覆盖了一切、色彩斑驳却依旧能辨认出昔日恢弘的——巨型壁画。
空气在这里几乎是凝滞的。
一股陈年香料与细腻石粉混合的古怪气味,沉甸甸地悬浮着。
它隔绝了身后殉葬坑那污秽腥臭的气息,却自成一派令人心悸的、死一样的沉寂。
仿佛踏进的不是墓穴,而是一段被时光遗忘的凝固历史。
“这是……”
阿晴第一个从那股心灵震慑中回过神。
她的目光被壁画牢牢吸住,脸上血色褪尽,却又因极度的激动而泛起潮红。
她快步上前,几乎是小跑着冲到最近的一面墙壁下,极力仰起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是文帝时期的画风!绝不会错!”
“这上面记载的……是立国之初,被史书刻意抹去的秘辛!”
她的声音在空阔的前厅里回荡,带着一种揭开历史面纱的惊悸。
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罗成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血线传来的微弱躁动,迈步走了过去。
众人紧随其后。
第一幅壁画。
一位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黑红帝王袍服的威严男子,屹立于云雾缭绕的泰山之巅。
他面容古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石壁,直视人心。
正是隋文帝杨坚!
他双手高高举起一方玉玺。
那玉玺散发着道道瑞光,如同旭日初升。
下方,是蜿蜒起伏的中土山河脉络,细致入微。
而更神奇的是,有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的山河大地中飘飞而出,百川归海般汇聚而来,融入那方玉玺之中。
玉玺底部,刻着两个古朴雄浑的大篆——
镇龙!
“原来……镇龙玺是这么来的……”
阿晴仰着头,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撼。
“它不是铸造的,它是……汇聚了天下地脉气运,生生凝聚而成的江山社稷之器!”
第二幅壁画。
场景陡然一变,从光明堂皇堕入阴森诡谲。
依旧是文帝。
他手持光芒略显黯淡的镇龙玺,立于一座巨大无比的、模糊不清的肉山之前。
那肉山在壁画上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在不断蠕动的质感。
肉山上,裂开了无数只眼睛。
密密麻麻。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还有无数张扭曲的、开合的嘴巴,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浓郁的不祥黑气,从肉山身上散发出来,几乎要溢出壁画。
壁画一侧,用刺目的朱砂,写着一个巨大无比、结构扭曲、充满邪异感的古字——
墟!
文帝身后,是无数身穿道袍、手持法器的术士,以及披坚执锐、结阵以待的精锐军队。
他们以镇龙玺的光芒为核心,结成大阵,正将那恐怖的“墟”,镇压进大地深处!
画面充满了动态的挣扎与对抗感。
“墟……”
罗成心头巨震,呼吸都为之一窒。
兄长笔记中模糊提及、语焉不详的恐怖存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却远比想象中更加骇人的形象!
不是鬼,不是妖。
是这种超越了常理认知的、如同世界脓疮般的邪神本体!
第三幅壁画。
描绘的不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一套复杂的……系统。
镇龙玺被置于一个庞大而精密的阵法中心。
它如同一颗心脏。
不断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从玺身延伸出无数道金色的、发光的脉络。
这些脉络,如同人体的血管和神经,贯通了壁画上描绘的整片山河万里。
而那些脉络之上,一些关键的节点,如同枢纽一般,被特意标注出来,闪烁着更为耀眼的光芒。
“龙脉节点……”
罗成目光一凝。
那些被标注的位置,赫然就是他们之前苦苦寻找的龙脉节点!
壁画清晰地表明,镇龙玺,不仅仅是镇压“墟”的关键。
它更是维系和调和整个龙脉体系,使其能正常运转、福泽天下的核心!
看到这里,罗成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之前许多零散的线索,瞬间被串联起来!
格尔泰为什么要污染节点?
王世充为什么疯了一样要寻找镇龙玺?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止是释放“墟”那么简单!
他们要的,是彻底毁掉整个龙脉!
一旦失去镇龙玺的调和与镇压,龙脉本身的力量会瞬间失衡、暴走,最终……枯竭!
而到了那时,被镇压的“墟”,将再无束缚!
毁灭的,将不仅仅是某个王朝,而是这片土地的生机!
好狠毒的计划!
好大的手笔!
“看这里!”
一直沉默观察的燕七,突然出声。
他指向第四幅,也是最后一幅壁画的角落。
那里的景象,比前面三幅更为隐晦,模糊。
似乎是文帝晚年。
这位开创了开皇之治的帝王,独自站在镇龙玺前。
他的面容,不再有泰山封禅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充满了憔悴与疲惫。
眼神复杂。
有忧虑,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苦。
而在他身后,光线昏暗的阴影里。
隐约可见一些穿着奇异道袍或是异族服饰的模糊身影。
他们似乎在……布置着另一个阵法。
与镇龙玺那堂皇正大的金光格格不入。
那个阵法线条扭曲,透着一种黑暗、血腥的不祥气息。
“他在准备……后手。”
罗成瞳孔猛地收缩。
一个冰冷的结论浮上心头。
“一个……可能比‘墟’本身,代价更大的后手。”
壁画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了历史的记载。
空阔的前厅里,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壁画揭示的真相,带来了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更加沉重、更加刺骨的寒意。
镇龙玺的来历与作用已然清晰。
但文帝那神秘的后手是什么?
与阴山血咒,与他自己身上这诡异的血脉,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疑问在罗成脑中疯狂盘旋。
就在这时!
嘶——!
一股剧烈的、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灼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右臂的血线上炸开!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他的骨头里!
疼得他几乎闷哼出声。
这痛楚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然。
仿佛与这前厅深处,那真正的墓室入口方向,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猛地抬头,额角渗出冷汗,目光如电般射向前方。
那里,是通往前厅后方的出口。
一扇更加厚重、古朴的大门矗立在那里。
门扉的材质,非金非石,闪烁着幽暗冰冷的光泽。
而门上,雕刻着一张巨大的、似哭似笑的鬼脸。
那鬼脸的线条扭曲到极致,透着一股妖异。
仿佛在嘲弄所有靠近的生灵。
心底。
那个充满诱惑与威严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来吧……”
“手持诅咒之血的继承者……”
“真相,就在门后。”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然后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朕的……‘礼物’,在等着你……”
礼物?
罗成的心猛地一沉。
最后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揭示一切谜底的最终答案?
还是一个精心布置了千年,专门等待他到来的……
万劫不复的陷阱?
那所谓的“礼物”,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