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合金门在秦毅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硝烟短暂隔绝。
室内，只有全息投影仪发出的微光和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
阿娜伊斯·德穆兰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战术地图前，白色作战服衬得她的身形挺拔而孤直，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报告总监，外围区域已清理完毕，所有俘虏正在由审讯部门接管。空输大队按指令进入指定防御位置，随时应对下一波冲击。”
秦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稳得不带一丝刚刚经历镇压行动的波澜。
德穆兰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落在秦毅身上，审视着他。
她没有立刻回应关于战况的汇报，而是踱步走近，目光扫过他胸前那枚崭新的、象征着哈夫克最高军事荣誉的“哈夫克之爪”勋章，又移回到他波澜不惊的脸上。
“二十分钟，”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的空输大队，只用二十分钟就平息了一场足以颠覆基地的暴乱。我注意到，你的士兵使用的……并非制式武器。”
“防暴警棍与盾牌，雅各布先生的特批装备。”秦毅坦然回应，迎上她的目光，“最高效的非致命压制手段，旨在最小化附带损伤，避免给哈姆克更多的煽动口实。”
“最小化附带损伤……”德穆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但这嘲讽并非针对秦毅，更像是针对这残酷的现状。
“你看到那些平民的眼神了吗？秦毅部长。那不是被胁迫的茫然，是刻骨的仇恨。哈姆克用谎言和伪证喂养了这种仇恨，而我们……”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边缘，“我们则用‘高效镇压’来回应。”
秦毅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德穆兰话语下的暗流。
“仇恨需要引导。但在它燃起大火，吞噬一切之前，我们必须先扑灭火苗。保护基地和核心设施，是我们的首要职责。”秦毅的回答滴水不漏，既陈述了事实，也暗示了行动的无奈。
德穆兰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话锋一转，指向全息地图上阿萨拉古城废墟的深处：“哈姆克像沙鼠一样躲在废墟里。这次失败了，他很快会策划下一次。雅各布先生要的不仅仅是防御，是根除。审讯结果必须尽快出来，我要知道他的下一个巢穴在哪里。”
“明白。审讯部门会优先处理。”
秦毅点头，“另外，我建议加强基地周边区域的电子监控和巡逻频率，尤其是通往古城废墟的几条隐秘路径。哈姆克擅长利用地形和民怨，我们不能给他再次集结的机会。”
秦毅离开航天基地指挥中心，乘坐专属的直升机，很快便回到了位于钻石皇后酒店顶层的“鹰巢”前线指挥部。
这里与阿萨拉前线的沙尘与血腥仿佛是两个世界。
柔和的室内光照亮了充满科技感的指挥大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夜景。
他刚踏入私人休息区，就看到佐娅正蜷在沙发上，全息投影屏悬浮在她面前，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眉头微蹙，显然还在为“影网”的某个技术节点费神。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中的专注瞬间化为柔和的笑意。
“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虚拟键盘，站起身，“前线情况怎么样？我监测到基地外围的异常能量波动和通讯干扰已经平复了。”
秦毅脱下带有风尘的外套，走过去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能让他心神宁静的淡淡香气。
“暂时控制住了。哈姆克煽动平民暴动，空输大队处理得还算干净利落。”
佐娅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沾染沙尘的袖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平民暴动？哈姆克这步棋够狠，用无辜者当盾牌，你们压制起来肯定束手束脚。”
她顿了顿，转身拿起桌上的温牛奶递给他，“空输大队没人受伤吧？你们的战术虽然高效，但面对疯狂的暴民，还是有风险。”
秦毅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喝了一口，缓缓摇头：“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力道控制得很准，只有两个士兵被石块擦伤，不影响行动。”
他看向全息投影屏上的数据流，“影网还在追踪哈姆克的通讯信号？”
“嗯，”佐娅重新坐回沙发，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重组，浮现出阿萨拉古城废墟的三维地图，几个红点在地图边缘闪烁，“他的通讯用了多重加密，还故意散布了十几个虚假信号源，但我通过矿场旧通讯塔的残留波段，锁定了三个高概率区域。不过古城废墟地形复杂，全是坍塌的建筑和迷宫般的地道，贸然突进容易中埋伏。”
秦毅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地图上那几个红点处，指尖在虚拟屏幕上轻点：“哈姆克的卫队虽然装备不如我们，但熟悉地形，又能利用残余的民怨获取补给，硬攻确实不明智。”
他沉吟片刻，“通知审讯部门，加大对俘虏的突破力度，重点问出卫队的补给线和地道入口位置。另外，让空输大队抽调一个小队，伪装成逃难的平民，潜入古城外围侦查，配合影网的信号追踪，确认哈姆克的核心巢穴。”
“伪装平民潜入？”佐娅的指尖猛地顿在虚拟键盘上，眉头瞬间拧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反对，“秦毅，你疯了？古城里现在全是哈姆克的眼线，还有不少被他洗脑的平民，一旦被识破，潜入的士兵就是死路一条！”
秦毅指尖还停留在地图的红点上，闻言侧过头看她：“风险是可控的。抽调的都是精通伪装和巷战的老兵，随身只带微型通讯器和震动短棍，没有任何能暴露身份的标识，甚至连‘影铠’都不带——”
“不带‘影铠’才更危险！”佐娅打断他，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矿坑、地道里全是暗哨和陷阱，没有装甲防护，随便一颗流弹、一个地雷就可能致命！你总说要最小化损伤，现在却让士兵去冒这种没必要的险？”
她伸手按灭全息屏上的红点，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坚定，“影网的追踪精度还在提升，最多再过两小时，我就能锁定哈姆克的准确位置，何必急于一时？”
秦毅放下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微叹，却还是坚持：“两小时太长了。哈姆克既然能策划一次暴动，就可能在两小时内转移巢穴、甚至启动下一次袭击。基地的地下能源管道暴露在外围，一旦被他炸断，整个航天基地都会陷入瘫痪，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是几个士兵，而是上千人的安危。”
“那也不能拿士兵的命去赌！”佐娅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你总是这样，一旦涉及任务就什么都不顾了。上次突袭毒枭窝点，你孤身冲进爆炸区救人，这次又要让士兵深入虎穴——秦毅，你是指挥官，不是赌徒！”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那些士兵也是别人的家人，他们信任你，你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秦毅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缓和了许多：“我没有赌。伪装小队会保持实时通讯，影网全程覆盖侦查，一旦发现危险，支援小队三分钟内就能抵达。而且，审讯部门那边已经有了突破口，俘虏透露哈姆克的卫队补给严重不足，现在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那也可以换种方式！”佐娅咬着唇，眼神却依旧不肯退让，“我们可以用无人机进行全天候监控，或者投放烟雾弹封锁可疑区域，为什么非要让士兵潜入？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受伤住院，是谁守在病床前给你擦身喂饭？是谁担心得三天三夜没合眼？”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是不让你执行任务，我是怕……我怕有一天，我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
秦毅心中一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心疼士兵。但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在风险和战果之间做出最优选择。这次潜入的士兵都是自愿报名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清楚自己的职责。”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而且，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他们平安回来。影网会为他们开辟安全通道，我也会亲自坐镇指挥，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出事。”
佐娅在他怀里蹭了蹭，吸了吸鼻子，语气软了下来：“真的？”
“真的。”秦毅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你忘了‘影网’的能力了？只要有你在，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敌人，也没有我们救不出来的人。”
佐娅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知道给我戴高帽。好吧，我同意你的计划，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秦毅立刻点头。
“第一，潜入小队的通讯频率要加密到最高级别，我亲自监控，一旦信号出现异常，立刻撤退，不许恋战。”
佐娅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你不许再像上次那样冲动，必须待在指挥中心，不准擅自行动。”
秦毅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都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太累了，影网追踪的同时，记得休息。”
佐娅哼了一声，转身重新打开全息屏，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知道了。我已经给潜入小队规划好了最优路线，避开了所有已知的暗哨和陷阱，影网会实时更新地形数据。”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傲娇，“要是这次有任何一个士兵受伤，我唯你是问。”
秦毅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好，听你的处置。”
就在这时，秦毅的作战终端突然响起提示音，审讯部门传来最新汇报：“部长，俘虏招供了！哈姆克的核心巢穴确实在废弃矿坑内，他正在组织人手安装炸药，目标是基地的地下能源主管道，预计四小时后引爆！”
秦毅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松开佐娅，快速拿起作战终端：“通知潜入小队，立刻出发！佐娅，麻烦你锁定矿坑内的炸药位置，标记出来。”
佐娅点点头，指尖翻飞间，全息屏上立刻浮现出矿坑的内部结构和几个闪烁的黄色光点：“炸药都安装在能源管道的关键节点，我已经标记好了。潜入小队可以从西侧地道进入，那里的守卫最薄弱。”
秦毅看着屏幕上的标记，沉声道：“收到。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