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还未散尽,火油燃烧的气味刺鼻。萧玄站在坑口前,盯着那被火焰封锁的石阶入口,拳头紧握。
苏挽月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路断了,但不是绝路。”
萧玄没回头。他知道她说得对。真相暂时进不去,可外面的谣言已经传遍天下。再不反击,他的名字就会被钉在叛国的耻辱柱上。
“我们换一条路。”他说,“先清掉那些污蔑我的东西。”
当天夜里,江湖各派收到一封请帖。落款是“玄机子”,地点设在北境边城外的演武台。三日后,召开江湖大会,澄清通敌谣言。
消息一出,议论四起。有人不信,有人说早该当面对质。更有画本仍在市井流传——街头巷尾贴着“三皇子跪献地图于北狄单于帐中”的粗陋插图,百姓指指点点,连一些武林门派也开始疏远曾追随他的侠客。
第三日清晨,演武台四周站满人。各大门派掌门、散修高手、江湖游侠齐聚。高台之上,萧玄一身月白长衫,外罩鸦青鹤氅,腰悬墨玉螭龙佩,神情平静。
他抬手,身后侍卫捧上一只檀木盒。打开后,是一封密信。
“这是我从魔教手中截获的密信。”萧玄开口,“有人用它造谣,说我勾结北狄。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台下有人冷笑:“字迹印章都能仿,你拿一封信就想洗清?”
“那就验。”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苏挽月缓步登台。她穿杏黄云纹襦裙,发间簪七根银针,药囊垂在腰侧。她走到案前,取出一支细银针,在信纸边缘轻轻划过。
接着,她滴下一滴青藤露。
液体渗入纸面,原本看不出异样的地方浮现出一圈暗红油渍。
“这是北狄禁物‘赤狼膏’。”她说,“用于保养骑兵皮甲,严禁出境。普通文书不可能沾上这种油。”
有人皱眉:“也许是在战场上捡的纸?”
苏挽月摇头:“这油三年前才由北狄单于亲卫启用。大梁境内无人见过。若非内鬼私运,怎会出现在一封‘兵部火漆封印’的信上?”
全场安静。
她又用金针挑起一点残渣,举到阳光下:“纸张是雪蚕纸,北狄王族专用。而火漆印,却是大梁兵部特制。两国之物混用,漏洞百出。”
台下开始有人交头接耳。质疑声弱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破空而来。
燕南天手持丈二红枪,落在台边。他披着暗红斗篷,枪尖未收,目光扫过人群。
“我昨夜去了兵部尚书府。”他说,“在王翦密室的焚炉里,找到一块没烧尽的纸片。”
他甩手一掷。
一片焦黑带边的纸飞出,被侍卫接过,高举示众。
萧玄走过去拿起那纸片,与台上密信并排摆放。两者纸纹一致,边缘残留的油渍位置相同,连火漆印的缺口都对得上。
“同一来源。”他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用来散布谣言,一个想毁掉证据。”
台下哗然。
有老者起身:“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是你被人陷害!”
萧玄看着他,语气不变:“那就请出写画本的人。”
两名黑衣人押着一人走上高台。那人穿儒衫,脸色惨白,双腿发抖。
“周文达。”萧玄说,“王翦门客,专写坊间话本。三日前,你一口气印了三百份《三皇子通敌记》,分发七省要道。每一本都配有插图,说我向北狄献宝图、递军情。”
周文达低头不语。
苏婉月上前一步,从他袖中抽出半卷未发完的画本,翻开一页。
画面正是“萧玄跪拜单于,双手呈上虎符”场景。
她指着虎符细节:“边关军报中的虎符样式,去年才改,从未对外公布。你一个写话本的文人,从哪知道这个?”
周文达浑身一颤。
“是……是尚书大人给的图样!”他突然大喊,“他说只要把你的名声搞臭,陛下就会废你监国之位!还会赏我千金,让我当御前编修!”
全场震惊。
“他还说……你母亲当年就是通敌罪死的,你要走她的老路……所以百姓一定会信……”
话音未落,周文达瘫坐在地,抱头颤抖。
高台上下一片寂静。
片刻后,有人低声骂了一句:“卑鄙。”
接着是第二句:“栽赃陷害!”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曾经怀疑萧玄的人开始低头。几个原本站在反对阵营的掌门悄悄退后几步,不敢直视高台。
萧玄站在中央,手里拿着那本被撕开的画本。纸页在他手中一点点碎裂,飘落风中。
他看向台下众人:“我母妃因忠而死,我因血脉受冷二十年。如今有人想用一张假信、一本烂画,就定我叛国之罪?”
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
“我可以忍,但不能让忠良之名,被宵小玷污。”
“今日我站在这里,不是求谁相信我。而是告诉所有人——谎言可以横行一时,但真相,总会有人去挖。”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
“我已经找到了第一条线索。接下来,我会一条一条,把藏在黑暗里的手,全都扯出来。”
台下有人高喊:“三皇子所言句句属实!我愿作证!”
另一人跟着喊:“玄机子行侠仗义多年,怎会通敌!分明是有人害他!”
呼声渐起,如潮水涌动。
苏挽月站在他身侧,指尖还沾着青藤露的痕迹。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
萧玄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燕南天立于台下,红袍猎猎,枪尖垂地。他望着高台,眼神坚定。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探子匆匆奔来,跃上台阶,递上一封密报。
萧玄接过,展开只看了一眼,眉头微动。
纸上写着两个字:**莲舟**。
他立刻抬头,看向远方。
那边是漕运河道,晨雾未散,水面平静。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一艘小船正缓缓驶入岸边渡口,船头挂着一盏白灯笼,无人摇桨,随波漂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