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柏油路面取代了校园的泥泞。
触感带来的剧痛更加直接。
(马权)每一次用松树枝杵地拖行,每一次左腿蹬地。
断腿在粗糙地面摩擦,都让马权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城市的复合恶臭——
浓烈的尸臭、塑料燃烧的刺鼻、垃圾腐败的酸馊、以及某种化学品的甜腻——
比校园浓烈十倍,无孔不入地钻进他(马权)的鼻腔,刺激着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
视野在剧痛和尸毒的侵蚀下更加模糊。
他(马权)只能勉强辨认出倒塌的围墙外,是一条被废弃车辆完全堵塞的支路。
车辆扭曲变形,车窗破碎,有的车身布满干涸的血迹和抓痕,有的则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卡在车门或车轮下,被啃噬得面目全非。
几只行尸在车辆缝隙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低沉的嘶吼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城东!
银杏苑!
方向是明确的,但道路是地狱。
直接穿越地面街道?
视线被层层叠叠的废弃车辆和倒塌的广告牌、电线杆严重遮挡,狭窄的空间里行尸随时可能从任何角落扑出。
以他(马权)现在的状态,一旦被近距离发现,绝无生还可能。
马权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汗水泥浆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费力地扫视着四周。
他(马权)浑浊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
一座高架桥的引桥入口。
桥体本身在夜色中如同一条巨大的钢铁脊骨,横亘在低矮的废墟之上。
虽然部分桥面也有扭曲变形,甚至有车辆在桥上相撞燃烧留下的焦痕,但相比地面街道,它(桥面)显得“空旷”许多。
更重要的是,它(桥)高!
“高……视野……”马权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
在高处,视野开阔,能提前发现远处的尸群或危险源,也能更好地辨认方向。
而且,高架桥通常连接主要干道,理论上能更快地通往城东方向。
虽然爬上引桥会消耗宝贵的体力,但桥面相对平整,拖行起来或许比在布满障碍的地面稍好一丝丝。
引桥的坡度对于常人来说微不足道,对此刻的马权却如同天堑。
他(马权)必须用那根染血的松树枝作为支撑点,左手死死抓住桥边冰冷的金属护栏残骸,依靠左腿和左臂爆发性的力量,将整个身体一寸寸地向上拖拽!
“呃……啊……”每一次发力,都是对全身伤口的酷刑。
他(马权)断裂的右腿悬空晃动,每一次晃动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和骨骼摩擦的轻响。
汗水、血水混合着泥浆,从他(马权)额头、脖颈不断淌下,浸湿了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
尸毒的冰冷麻木感在剧烈运动下似乎被暂时压制,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和肺部火烧火燎的撕裂感。
短短几十米的引桥,他(马权)爬了仿佛一个世纪。
身后,几只被声响吸引的地面行尸已经聚集在引桥入口下方,徒劳地向上伸着腐烂的手臂,发出饥饿的嘶吼。
终于,他(马权)瘫倒在相对平坦的桥面上,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冰冷的夜风毫无遮挡地吹过桥面,带走他(马权)体表微薄的热量,带来一阵寒意,却也暂时吹散了部分恶臭,让他(马上)贪婪地吸了几口“相对干净”的空气。
他(马权)挣扎着半支起身体,向桥下望去。
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烂的伤口在他(马权)脚下铺开。
被火光照亮的区域如同地狱的熔炉,而更多的地方则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零星摇曳的火光或手电光束(是幸存者?还是陷阱?)点缀其间。
借着远处燃烧建筑的火光,他(马权)勉强辨认出了城东区大致的方向轮廓,银杏苑小区就在那片区域深处!
希望,如同一粒微弱的火星,在绝望的寒风中摇曳。
他(马权)咬紧牙关,再次驱动残躯。
高架桥面果然如他(马权)所想,虽然散落着破碎的玻璃、扭曲的金属碎片、甚至几具风干的尸体,但整体比地面开阔太多。
他(马权)不需要频繁地绕行大型障碍物,可以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向前”和“保持方向”上。
速度依然慢得令人绝望。
他(马权)每一次“撑-拖”的动作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松树枝尖端与桥面摩擦,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沙…沙…”声,在空旷的桥面上传出很远,吸引着黑暗中的注意。
他(马权)很快发现,桥面上并非空无一物。
一些零散的行尸被困在了桥上,或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行尸,群)大多肢体残缺,动作迟缓,但依旧危险。
马权必须极其小心地提前发现它们(行尸群),利用桥面废弃车辆或倒塌的隔音板作为掩体,艰难地绕行。
就在他(马权)爬过高架桥大约三分之一长度时,异样的声音开始出现。
起初是极细微的“嘎吱”声,像是生锈的巨大轴承在缓慢转动,又像是沉重的负担下钢筋不堪重负的呻吟。
声音来自桥体的深处,断断续续,被风声和远处的燃烧声掩盖,几乎难以察觉。
马权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马权)的脊椎。
他(马权)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除了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喧嚣,那“嘎吱”声似乎消失了。
“错觉……?”他(马权)喘息着,试图说服自己。
他(马权)继续前行。
但没爬出多远,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更清晰,也更密集!
不再是“嘎吱”,而是“喀啦啦……嘣!”的脆响,像是巨大的混凝土块在内部崩裂!
同时,他(马权)身下的桥面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动感!
“不好!”马权瞳孔骤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
他(马权)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就在他前方不到二十米处,高架桥的主梁与桥墩连接处,一道狰狞的巨大裂缝如同闪电般瞬间撕裂了桥体侧壁!
大量的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钢筋如同瀑布般向下坠落!
紧接着,他(马权)身处的这段桥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兽濒死般的呻吟!
“轰隆隆——!!!”
马权感觉自己瞬间失重!
脚下的桥面不再是坚实的依托,而是变成了狂暴海浪上碎裂的甲板!
巨大的断裂声、扭曲声、混凝土粉碎声、钢筋撕裂声混合成震耳欲聋的死亡交响!
视野(马权)疯狂旋转、颠倒!
他(马权)看到断裂的桥面像一块巨大的跷跷板,一端向下倾斜、崩塌,另一端则向上翘起、碎裂!
“呃啊——!”他(马权)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手中的松树枝脱手飞出!
整个人随着崩塌的桥面碎片、断裂的钢筋、废弃的汽车残骸,以及几只同样在桥面上的行尸,一起被抛向深渊!
失重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崩塌巨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将他(马权)所有的意识都撞得粉碎!
他(马权)重重地摔在下方堆积如山的废弃汽车残骸顶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全身的骨头仿佛再次散架!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他(马权)喉咙里喷出!
他(马权)感觉自己砸在了一辆SUV扭曲的车顶上,车顶的金属瞬间塌陷变形。
剧痛(马权)如同海啸般从全身各处,尤其是左腿汹涌袭来!
比断腿的钝痛更加尖锐、更加深入骨髓!
他(马权)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嚓”声,从左脚踝上方传来!
紧接着是火燎般的灼热感和迅速蔓延开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左腿!
他(马权)的左腿!
崩塌的巨响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碎石掉落声和远处行尸被惊动后更加狂躁的嘶吼。
巨大的烟尘弥漫开来,呛得马权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口,尤其是新伤的左腿,痛得他(马权)几乎晕厥。
他(马权)躺在冰冷的、变形的汽车铁皮上,动弹不得。
他(马权)的右腿断肢处传来熟悉的、令人绝望的剧痛。
而左腿……他(马权)艰难地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腿。
脚踝(马权的左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小腿外侧迅速肿胀起来,皮肤下显现出可怕的青紫色淤血。
每一次试图活动脚趾,都会引发一阵钻心的刺痛和不受控制的肌肉痉挛(马权)。
扭伤?
骨裂?
还是……骨折?
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马权)淹没。
断了一条腿,他(马权)还能靠意志力爬行。现在,连支撑身体的左腿也……
“嗬…嗬…”他(马权)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般的尘土味。
烟尘稍微散去一些,他(马权)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马权)坠落在由七八辆撞在一起、严重变形扭曲的汽车堆成的“小山”顶端。
周围散落着巨大的混凝土块、断裂的钢筋、以及几只和他一同坠落、摔得支离破碎或还在抽搐爬行的行尸。
上方,高架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缺口,断裂的钢筋如同魔鬼的利齿般指向昏暗的天空。
月光和远处的火光透过烟尘,给这片“汽车坟墓”投下诡异而凄凉的阴影。
他(马权)挣扎着想移动,左腿传来的剧痛让他(马权)瞬间放弃。
他(马权)甚至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断裂的右腿和剧痛的左腿,彻底剥夺了他(马权)最后一点行动能力!
就在这时,一种更深层的异样感从体内传来。
原本在剧烈运动和求生意志下被强行压制的尸毒(马权)冰冷麻木感,如同蛰伏的毒蛇,趁着身体遭受重创、意志力瞬间溃堤的间隙,疯狂地反扑!
冰冷(马权)的寒流从胸口心脏位置汹涌而出,瞬间蔓延向四肢百骸!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猛、都要寒冷!
与之相对的,丹田深处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九阳温热感,在这寒潮的冲击下,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骤然微弱下去!
几乎快要感觉不到了!
“铁剑……”马权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远离了那柄神秘铁剑,失去了它(铁剑)的“温养”,九阳的抵抗之力正在急剧衰退!
尸毒,正在加速侵蚀他(马权)的生机!
他(马权)躺在冰冷的汽车残骸上,仰望着头顶那片被高架桥缺口切割出的、灰蒙蒙的夜空。
剧痛、冰冷、绝望、疲惫……如同无数座大山,将他(马权)死死压住。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
下方的尸群嘶吼声越来越近。
汽车堆成的“小山”并非完全稳固,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而他(马权)自己,彻底被困在了这里,如同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家……小雨……”他(马权)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中,似乎……快要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