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独坐一隅。贾宝玉屡番相邀却遭冷拒,有回言语激烈些,惹得宝玉怒从心起,习惯性要去摔玉——猛然惊觉通灵宝玉早已不在了。#
#
失玉的宝玉只得黯然退去。#
#
贾探春与贾环刚挨了王夫人训斥,此刻默不作声。王熙凤打着算盘算计银钱,思忖着生财之道。#
#
偌大贾府,除了戏台上咿呀唱腔,竟是一片死寂,往日繁华早已烟消云散。
王夫人低声向贾母嘀咕:老祖宗,您瞧瞧宝钗那丫头,如今跟着贾玥挣了银钱,连荣国府的门都不登了,整日窝在冠军侯府,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光了。
贾母微微颔首。
二人早先的嫌隙早已消弭。毕竟同住贾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偌大个家业全靠王夫人操持,老太太为着全府考量,自然要给她几分薄面。
王夫人又凑近道:老祖宗,黛玉那孩子不也跟着贾玥得了好处?可比宝钗强些,至少还住在咱们府里。照我看...不如让她吐出些银子来?
她和宝钗、湘云那几个,合伙坑了大老爷三万五千两呢!谁知她私下昧了多少!
贾母闻言眼睛一亮:这话在理。原本就是咱们府里的银钱,如今叫她退还也是应该的。
二人越说越觉得此事天经地义。毕竟贾赦当初借贷的亏空,还是典当老太太的首饰才填上的。
主意既定,便命人唤来了黛玉。
老太太、二太太寻我有事?黛玉心中纳闷,暗想莫非她们知道我要搬走,特意来阻拦?
正盘算着如何推辞——她实在不愿继续寄人篱下,更厌烦宝二哥的死缠烂打。
却不知贾母与王夫人的盘算,远比她想象得更不堪。
第
王夫人轻抚茶盏,慢条斯理道:“黛玉呀,听闻你先前与玥哥儿合开布行,不是赚了些银两?老太太与我都觉得,这些银子追根究底,怕是从大老爷账上流出去的罢?”
贾母倚着软枕接话:“好孩子,如今府里寅吃卯粮,连戏班都裁撤了。你在咱们家这些年,也该念些情分,总该支应些银子救急才是。”
林黛玉绞着帕子刚要辩驳——那几千两盈余分明是与玥哥哥经营所得,怎会全数来自大房?更何况贾赦放印子钱炒卖蚕丝,分明是利令智昏自作孽!若不是玥哥哥运筹帷幄,莫说苏潭儿要被强娶,怕是连自家兄妹都要遭人折辱。
正待严辞推拒时,贾母忽颤声道:“听说你父亲已奉召回京,不日便要接你归家。可咱们养你这些年...总不能学那中山狼罢?这样,你出八千两给大老爷捐个官,老身即刻备车送你回林府,绝无半字虚言。”
这话倒让黛玉迟疑起来。素手将鲛绡帕揉作一团,却听得外头忽然传来尖锐通传:
“太子殿下驾到——”
满屋人悚然变色。如今这太子还能是谁?可不正是昨夜元宵诗会独占鳌头的贾玥!只见贾赦佝偻着腰,脸色青白交加,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自小被贾赦随意责打的庶子贾玥,如今竟贵为太子,贾赦不得不向其恭敬行礼,心中屈辱难言。
贾母、王夫人与邢夫人等亦暗怀不满,却不得不按捺性子恭候太子驾临。
忽闻贾宝玉厉声喝道:你来作甚!荣国府不欢迎你!速速离去!自贾玥离府后,宝玉方得自在,今见其归来,忽觉威胁迫近,竟口出狂言。
贾政勃然大怒,掌掴宝玉怒斥:孽障住口!转而疾步迎向入府的贾玥,谄媚道:太子殿下驾临,实乃荣国府无上荣光......
贾玥略一颔首,径直入荣禧堂高坐主位。王夫人暗自咒骂:小畜生得意忘形......他日必遭皇子公主整治......却只敢腹诽,恐招灭门之祸。
贾玥忽道:老太太与王夫人,方才向黛玉索要八千两?
贾母强笑道:黛玉在府中吃穿用度皆由贾家供给,如今她经营布行获利,讨要些银两也是应当。纵是太子殿下,恐不便过问贾府私务。
贾玥沉声道:不知贾府每月为黛玉花费几何?
贾母与王夫人闻言色变。黛玉素来体弱,月例仅二两,府中更未曾赠予贵重首饰......
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两银子,你们竟敢漫天要价八千两?还要脸吗?
贾玥挑眉问道。
刹那间,老太太与王夫人脸色铁青。
贾赦按捺不住插嘴:殿下,林丫头那些银子本就是从我这骗走的,足足三万五千两,如今要她拿出八千两有何不妥?
好个厚颜 ** 的老匹夫。
贾玥冷笑道。
贾赦涨红了脸,扬手要打又猛地惊醒,眼前的贾玥已非昔日可比,只得垂手恭立:殿下教训得是。
贾赦利欲熏心,跑去 ** 借贷做蚕丝买卖,自作孽不可活,凭什么要黛玉承担?
贾玥目光如剑:王夫人,老太太,你们这般行径与市井无赖何异?真当孤女好欺负不成?
这话正戳中二人痛处。她们正是欺黛玉无依无靠,才敢如此算计。
贾母阴沉着脸道:殿下,我们荣府家务事,不劳外人过问。
确实管不着。不过林御史总能管吧?
贾玥轻笑:这些年你们亏欠黛玉的何止这些?林大人寄回的银钱,可曾交到她手上?
话音未落,王夫人与贾母神色骤变。
林黛玉又惊又怒,难怪总觉父亲疏于照拂,原来自家银子竟被这般侵吞!多年养育之恩顷刻间化作刺骨寒冰,恨意涌上心头。
她这几年几乎收不到父亲的消息,连书信都寥寥无几——原来全被贾母截了下来。
“我虽无权过问贾府家务,但林大人总有这个资格。林御史,请进来吧。”贾玥向门外示意。
林如海沉着脸踏入荣禧堂,劈头便问:“老夫人,这些年我陆陆续续给黛玉寄了三四千两银子,可看情形她竟分文未得?更不用说,黛玉对此似乎全然不知情?”
贾母与王夫人神色僵硬,没料到贾玥早有准备,竟将林如海一并带来。
见二人沉默不语,林如海心下雪亮——果然被太子说中了。他红着眼眶转向黛玉:“是为父疏忽,莫要怨恨。这些年来每月都有家书寄来,从不敢怠慢了你。”
黛玉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她并非孤苦无依,只是所有来自父亲的关怀都被生生阻断。那些被私扣的家书,字字皆是骨肉深情。
可整整三四载光阴,贾母与王夫人竟未让一封家书递到黛玉手中。少女只当遭父亲遗弃,终日对影垂泪。
“二位今日必须给我交代!”林如海轻拍女儿肩头,起身时眼中冒火。
王夫人与贾母脸色铁青,仍不作声。
“走,黛玉。随为父回林府去。”林如海拉起女儿,“如今我在京为官,断不容你再受委屈,尤其是贾府给的委屈!”
临走前他回头冷喝:“王夫人,限你三日之内将昧下的银子悉数归还。否则——莫怪林某不讲情面!”
林黛玉本是他与贾敏所生之女,奈何贾敏早逝,故而林如海对这女儿格外疼爱。虽因官场身不由己将黛玉送往贾府寄养,却每月必寄百两银钱并家书一封。
时日累积,
竟有数千两白银与数十封书信!
谁料这些银钱信件皆被贾母与王夫人暗中昧下。
若只贪了银两倒也罢了,
万万不该私扣家书!
此事实在欺人太甚,连贾玥都嫌贾家行事太过下作。
原以为父亲不要我了......
黛玉伏在父亲怀中啜泣不止。
林如海轻抚女儿肩背,冷眼扫过贾母等人,当即领着黛玉去收拾行装,徒留那婆媳二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
姑父,侄儿给您带路!黛玉的住处我最熟悉!
贾宝玉堆着笑脸凑上前,那热络劲儿仿佛林如海是他亲爹一般。
说到底,
这厮仍存着痴念。先前讨好黛玉不成,此刻便转来巴结林如海,想着长辈总不好给他难堪。
果然,
林如海见是宝玉,神色稍霁:是宝玉,你倒熟识黛玉居处。
整个荣国府没有我不熟的地界儿!姑父随我来。
宝玉前头引路,频频回首道:黛玉就住我院子隔壁,我那边唤作**,她这厢是潇湘馆。
闻听此言,
林如海眉头暗蹙,强自宽慰——左右不过是邻院,未必真就墙挨着墙......
众人随宝玉穿行大观园,贾母婆媳在后面直恨得咬牙。贾玥则悠悠跟在末位,等着瞧热闹。
及至潇湘馆,
林如海亲眼见得女儿闺房竟真与邻院仅一墙之隔......
林如海眉头紧锁,语气冷峻:黛玉日常便宿在此处?
正是。
贾宝玉浑然未觉对方话中锋芒,反倒带着几分炫耀:此乃老太太的精心布置。老祖宗素来最疼黛玉妹妹,这般安排,夜里若闻啼声,我也能即刻前去宽慰。
......
林如海忽然扬手重重掴在贾宝玉脸上,怒吼道:禽兽不如!黛玉乃你姑母骨肉,血脉至亲!
贾宝玉捂着 ** 辣的面颊,满眼困惑。他原以为这番体贴之言会得夸赞,怎料换来一记耳光?近来挨打已成家常便饭,他倒不甚在意,只是不解姑父为何突然动怒。
恰在此时,数名尼姑并大观园几个丫鬟结伴而过。林如海见此情形,更是惊怒交加——偌大园子竟只住着贾宝玉一个男子?这等荒唐事简直闻所未闻!
他实在难以置信,诗礼传家的贾府竟纵容子弟与众多女子混居。莫非这贾宝玉是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岂有此理!黛玉...那混账可曾轻薄于你?林如海声音发颤。
林黛玉急忙解释:父亲多虑了,不过是比邻而居,并无越矩之事。
闻言,林如海稍缓神色。
贾宝玉也慌忙辩解:姑父明鉴!此园新建不久。先前与妹妹同住旧院时尚且守礼,如今更不会放肆。侄儿绝非那等腌臜之人!
住口! ** 之徒!竟曾同居一院?!林如海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转向贾母与王夫人:这便是贵府安置孤女之道?黛玉尚在闺阁,你们竟让她与外男同院而居!往后如何议亲?简直荒唐透顶!
贾母与王夫人面色阴沉似水。
尤其贾母被女婿当面呵斥,老脸上更是挂不住。
贾母说:行了如海,话说得太难听了。要不是靠着贾家,你能当上巡盐御史?
林如海气得直哆嗦。他这官职和贾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明明是太子举荐才得到的差事,现在倒成了贾家的功劳?
他彻底寒了心:一窝子下作东西!玉儿,收拾东西跟爹回林家!当即吩咐下人收拾行李,拉着黛玉就走。
临走前他冷声道:老太太、王夫人,奉劝你们早点把挪用黛玉的四千两银子还回来。若是我家敏娘在天有灵,也会赞成我的做法。
转头对贾玥拱手道:多谢殿下提点,才让我看清贾府真面目。待处理完家务,定当登门道谢。
扬鞭而去时,他对着贾府大门啐道:什么四王八公,一窝蛇鼠!
贾母和王夫人脸色铁青地瞪着贾玥。又是因为这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