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接到密报,面目狰狞。她们竟一直在咸阳?张罗这个狡诈之徒!
他勉强压下怒火,且让他得意一时。
战败则亡,战胜之时,才是取他性命的最佳时机!
阎乐,你亲自出马,带上越王八剑。
再通知稷下学宫那些墨家之人......
通往北疆的秦直道上,一支精锐部队正在行进。
张罗与顿弱并骑前行,身后是李信率领的五千精兵。待收复河套,这条直道就该延筑至九原城了。张罗望着脚下平坦的道路说道。
目前大秦正在修筑九条驰道,仅东方道与滨海道修建完成。仍需大量人力啊。张罗若有所思。
途中,一骑快马追来,将密信交予顿弱。
虽然此行专为乌氏倮之事,但这位典客卿仍兼管着谍报事务。
顿弱展开信纸,神情稍缓。
张罗察觉,问道:有何消息?
顿弱将两张薄纸重新卷好塞回竹筒,揭开底部暗盖。
一个火折子露了出来。
他轻吹一口气,竹筒瞬间燃起白烟,随手抛向远处。先前与赵地游侠协同行动,主动引诱匈奴追兵的正是休。
幸而脱险,但其率领的密探小队伤亡殆尽。
另外,陛下提及的、箕子王朝人参已采集数支,正在押运途中。
张罗颔首:活着就好。
顿弱齿间迸出恨意:但此后经年,他都无法站立行走了。
关于乌氏倮与诱敌计划,你有几分胜算?
张罗仰望苍穹:五成。
兵者诡道,非胜即败。
但他心知马邑之谋的教训,决意规避风险。
何况如今的匈奴远不及后世开化。
前方烟尘翻涌,出现一队车马。是淳于越。
张罗注意到马车边缘悬挂着一串首级,老者怀中竟还抱着个稚童,与御者并肩而坐。淳于大人此举何意?
淳于越扫视着张罗身后的秦军:终究要对匈奴动兵了?
听这口气,莫非你真去议和了?
未成。
只带回许多忠骨。老者示意队伍让开道路。
张罗望向车厢:可是罹难的赵地游侠?
正是。淳于越长叹,张罗,老夫或许真错了。
但兵者国之大事,若有闪失......
我也能打匈奴!赵破奴挥舞着千夫长赠予的秦剑喊道。
张罗于马上拱手:老淳于宽心,大秦必胜。
这些义士骸骨不如奏请陛下归葬赵地,立碑铭功,让世人永记。
淳于越恍然领悟其中深意:老夫省得,你且前行。
他不再追问为何只剩五千兵马——兵家谋略,非他所长。
分道后顿弱低语:立碑虽善,若激得赵人群情汹涌,恐惊动匈奴。
张罗轻笑:时机恰好,待碑成之日,正可挥刀斩虏。
罢了,老夫只管谍报之事。顿弱摇头叹息。
张罗轻轻扬起嘴角。不妨先讲讲乌氏一族的近况。”
他不信乌氏倮族中没有安插典客卿的眼线。
北方边境,归顺大秦的戎人散居于北地郡与上郡之间。
有些人已与秦人无异,说秦语,取秦名。
乌氏倮便是其中之一,更是北方最大的商贾与牧主。
他坐拥数千战马,牛羊漫山遍野,不事农耕,专营畜牧与贸易。
凭借地处秦、戎、胡交界之利,他往来倒卖货物——
以丝绸、茶叶等精美之物,从胡人手中换取大量牲畜,再转售关中。
那些所谓的“奇珍”,在胡人眼中皆是稀罕物件。
久而久之,乌氏倮的名声在两族之间愈发响亮。
这也正是张罗盯上他的缘由。
临近乌氏族地时,宵凤倏然现身。未寻到族中道家之人,”
她低声道,“放牧地广,未能尽查。”
“但乌氏倮拥兵两千余,兼有胡戎混驻,其牛羊财宝……确实惊人。”
能让淡漠如宵凤感慨,足见乌氏之富。
张罗眼神骤冷,却未言语——斥候已报,乌氏倮正率众相迎。
宵凤言毕隐入暗处,悄然掠至红夭与小夕身旁,惊得二人一震。
山口前,身着秦服的乌氏倮下马行礼,眉目间犹带戎狄特征。张上卿莅临,乌氏倮有礼了。”
张罗端坐马背微微颔首:“乌氏牧主客气。”
目光扫过其身后着异族装束的随从。族中已备薄酒,上卿可愿赏光?”
“且慢。”
张罗环视四周险要地势——两翼山林夹道,隘口狭窄。
匈奴骑兵若入此间,必成瓮中之鳖。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乌氏倮堆起笑容:“上卿请讲。”
见张罗带兵而至,他心知不妙,却自忖未曾触犯秦律。
那些藏匿之人……二十余座山谷星罗棋布,岂是轻易能寻得的?
只要不被察觉便好。
天下如此广阔,朝廷的海捕文书遍布四方。
为何始终寻不到踪迹?
关中频繁调兵,昨日又闻十万大军再度开拔。
显然,大秦即将对匈奴用兵。
河套之地的重要性,乌氏倮心知肚明。
大秦终将收归己有。
可张罗率军来此意欲何为?
担心他与胡人暗中勾结?
但乌氏倮不解,此举毫无益处。
若胡人退出河套,苦寒之地只会更加艰难。
而他,却能借此拓展生意。
待河套收复,或许能获得更多放牧之地。
乌氏一族人口渐增,未来整个河套或将成为他们的牧场。
也就是他的!
张罗微微一笑。想向乌氏大牧主借些东西。”
此人看似随和,实则深藏不露。不知上卿欲借何物?”
乌氏倮神色凝重。
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想借的,是乌氏大牧主的全部家财。”
张罗笑吟吟地望着他。
乌氏倮面色骤变。
夺他全族财富?这比杀了他更痛苦!
“上卿……若乌氏倮有错,甘愿领罚。
我族对大秦忠心耿耿,为何抄没家产?”
“非也。”
张罗摆手。只是想借贵府之财,引匈奴人上钩。”
为增强威慑,他身后五千秦军齐齐逼近一步。
乌氏倮脸色剧变。
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五千秦军前压,乌氏族人顿时 动。
众人抽刀执刃,骑兵散开,张弓搭箭。
护卫迅速将乌氏倮围在 。
这些乌氏族人游走于秦、胡、戎狄之间,兵器亦与旧秦军无异。放肆!”
张罗厉喝,“尔等要 ?”
心中对乌氏一族的不满更深。
堂堂九卿当前,竟敢刀兵相向,果真缺乏管教。
李信闻言抬手,五百骑兵长矛高举。
两千步兵分散列阵,一千五百弩手疾步上前,箭矢直指乌氏一族。
乌氏倮心头一凛——那些弩手所持,正是张罗改良的神臂弩,威力远超从前。退下!”
他踹开身旁族人,“上卿尊贵之躯,岂容尔等冒犯!”
族人悻悻退回,但散开的骑兵仍踞守原位。
军阵后方的顿弱眯起眼睛。
乌氏一族的状况,比预想更为棘手。
他们表面臣服,实则……
乌氏倮曾得皇帝陛下厚赏。
如今这局势若不尽快解决,恐后患无穷。
张罗翻身下马,对乌氏倮说道:乌氏大牧主在胡人、戎狄中声名远扬,你那些数不尽的牛羊,贪婪的匈奴人岂会不动心?
你的牧场位于上郡与北地郡之间,深入大秦腹地。
你若投靠胡人,他们想运走这里的牛羊财富,就必须调动大批人马。
你觉得呢?
乌氏倮眼珠转了转。
他听懂了。
这是要拿他的地盘当战场!
无论胜负如何,他都必将元气大伤。上卿...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们对河套和漠北地形了如指掌,或许能为大秦军队引路,协助攻打胡人。
张罗眉梢微挑,你们熟悉漠北?
乌氏倮见张罗似有意动,连忙点头:
正是!我们可带领秦军出击匈奴,收复河套!
后方的顿弱忽然冷笑出声。
李信疑惑地看向他。
顿弱瞥了乌氏倮一眼,低声道:
原以为这位大商贾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如此愚蠢。
贪婪短视,不过是占了地利才能积累财富。
若他识时务,乌氏一族本可真正融入大秦。
可惜他说出熟悉漠北这种话,张罗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顿弱打量李信道:
你曾统帅二十万大军,如今屈居蒙恬、张罗之下,当真甘心?
李信淡然一笑:
顿上卿多虑了。
李某并不在意,此番只是暂护张上卿周全。
待战事一起,骑兵统帅非我莫属!
这是他的底气。
当年灭燕时,燕王喜逃亡,留下断后之军。
李信率数千铁骑破围追击,逼得燕太子丹走投无路。
从辽东追至衍水,直至燕丹孤身投河。
此时张罗展颜笑道:
若有向导相助,胜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