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整,城市环卫的第一班洒水车刚刚唱着歌驶过西巷社区。
而城北殡仪馆的保安室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冰窖。
监控录像被反复播放,画面定格在凌晨三点十四分。
一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牌照的加长灵车,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滑出,车厢完全密封,其车载GpS信号也在同一时间被强力电磁脉冲屏蔽,彻底消失在城市的监控网络中。
“调出昨晚入库记录!查所有停尸柜!”馆长满头大汗地咆哮着。
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过特殊的渠道传到了夏语冰的手机上。
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
顾不上换下睡衣,她冲到书房,从一个布满符文的暗格里翻出一本泛黄的家族密档。
指尖颤抖着翻到关于“葬龙钉”的记载,上面的文字让她心头一凉。
葬龙钉,并非一枚,而是一套三十六枚的镇脉法器。
夏家先祖将其散布于城市各处龙脉节点,用以镇压地底暴动的灵气。
一旦失守超过三枚,整座城市的地下龙气便会紊乱大乱,轻则地陷楼塌,重则灾祸丛生,沦为人间鬼蜮。
而殡仪馆那个,正是编号为“玄七”的关键一枚!
“必须追回来!”她立刻拨通了九尾的电话,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焦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九尾懒洋洋、还带着一点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嚼着什么东西。
“追?为什么要追?”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它本来就是冲着‘承愿之气’去的——咱们家那位,早把饵撒在路上了。”
另一边,晨练刚刚结束的苏沐雪,也接到了来自上级的加密指令。
“城北方向,一辆无牌灵车,涉嫌非法运输高危生化物品,命令你部立刻出动,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拦截。”
“是。”她面无表情地领命,迅速换上作战服,跨上重型机车。
然而,当机车驶出安全屋的瞬间,她的手机却突兀地响起一声彩信提示。
并非来自任何已知的号码。
她皱眉点开,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张高清特写照片,拍摄角度极为刁钻,恰好捕捉到灵车底盘下方,一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金色丝线。
照片旁边还有另一张对比图——正是昨夜她离开时,“夜色”酒吧门前台阶上,那道一闪而逝的金色能量残留痕迹。
两者的纹路,完全吻合。
昨晚那碗饭的暖意,那瞬间看到的、属于凌天身上的奇异能量流,以及他那句“还没醒,还是已经坏”的诘问,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击中了她。
他不是在被人偷东西……他是让别人,帮他搬家。
苏沐雪心头巨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关闭了头盔内的通讯频道,切断了与指挥中心的联系。
她没有驶向指令中的预设拦截点,而是调转车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远远地吊在了那辆灵车的感知范围之外。
她决定,要亲眼见证真相。
灵车一路向西,最终在城郊一座废弃的铁路桥下缓缓停住,熄了火。
四周不知何时升起了浓重的雾气,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
高处的山坡上,九尾和夏语冰已经潜伏多时。
而在另一侧的断桥残骸阴影里,苏沐雪也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战术匕首泛着冷光。
车门打开,两名身穿黑衣、气息阴冷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们合力打开后车厢,从一口精致的楠木棺材中,捧出一个锈迹斑斑、长约一尺的巨大铁钉。
其中一人将铁钉立在地上,另一人则开始念念有词,双手结出诡异的法印。
“是‘盗愿术’!”九尾眯起了眼睛,对身旁的夏语冰低语,“这帮蠢货,想强行抽取封存在钉子里的龙脉记忆和地气精华。但这钉子……早被换了芯!”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枚被黑衣人视为至宝的铁钉,非但没有散发出预想中的磅礴龙气,反而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钉子表面,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般迅速蔓延开来。
“不好!”施术的黑衣人惊叫一声,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砰!”
铁钉猛然爆裂,炸开的并非铁片,而是一团刺目却不伤人的金色气流。
那气流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急速旋转,最终竟凝聚成一幅残缺不全的立体光图——那地形轮廓,赫然是“夜色”酒吧的地基结构,以及其下那个神秘祭坛的投影!
两名黑衣人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们的七窍中,不断渗出灰烬般的惨白色粉末,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这一下彻底抽干、燃尽了。
“啧啧,说了多少次,偷坟掘墓不打紧,可千万别拿假货当真经。”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桥墩的阴影里悠悠传来。
凌天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把玩着一个样式古朴的银质酒壶,仿佛只是路过散步的酒鬼。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两具迅速“风化”的尸体,撇了撇嘴:“这枚‘葬龙钉’,三年前就被我泡进了用【陈年花雕】加【青铜碎屑】合成的‘养魂液’里,早成了个只能承载一点念想的空壳子。你们想偷龙脉?它只会反过来吞了你们的魂。”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壶嘴在晨光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至于真正的‘葬龙钉’?不好意思,在我这儿当开瓶器使呢,顺手。”
远处的三人,无论是焦急的夏语冰,还是冰冷的苏沐雪,亦或是知晓部分内情的九尾,在这一刻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将镇国法器合成为一个空壳诱饵?
还把真家伙当开瓶器?
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众目睽睽之下,凌天蹲下身,无视了地上那堆破铜烂铁般的钉子碎片,只是将手中的酒壶底部,在那副即将消散的金色残图投影上,轻轻磕了一下。
嗡——
酒壶壶身上,第七道不起眼的裂痕倏地亮起一道微光。
那半空中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祭坛残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可抗拒的吸引,化作一道流光,被尽数吸入了那道裂痕之中。
凌天满意地掂了掂酒壶,盖上盖子,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第三贼,送葬……现在,轮到我把这场葬礼,办回去了。”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竟凭空聚拢起大片乌云,隐隐有雷声滚动。
仿佛沉睡的大地,正在回应某个被重新唤醒的古老契约。
雷声渐远,雾气也缓缓散去。
夏语冰站在山坡上,看着凌天那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懒散背影,心头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无法平息。
那枚假钉子是个容器,那个酒壶……也是个容器。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那副光图投影,是“夜色”酒吧的地基!
这个男人,到底把多少秘密,埋在了那个他每天用来擦桌子、扫地的酒吧下面?
那个看似普通的建筑,其本身,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这位考古学家的脑海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