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芳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朱昌寿，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穿他灵魂。
殿内的空气都静止了，王财早已吓得“五体投地”，瑟瑟发抖。
“陛下。”吕晓芳终于开口，他将密奏卷好，揣入怀中。
“此事蹊跷之处甚多。王巡抚远在江西，纵然获得白莲教妖人口供，消息传递亦需时日，岂能一日便至京师？此其一。”
他踱了一步，继续分析：“其二，此密奏绕过通政司、会极门乃至净业司，直达御前，送信之人身份可疑，用意更深。”
朱昌寿听得心惊肉跳，冷汗再次浸湿了里衣。
他原本以为只是个请假条级别的谎言，怎么就突然升级成了涉及谋反的惊天大案！
“其三，”吕晓芳的声音更低了，“‘神人’之说，昨日仅在乾清宫及慈宁宫极小范围内知晓，即便泄露，又何至于顷刻间便与千里之外的白莲教扯上干系？还直指陛下得位......”
那个“蹊跷”二字终究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朱昌寿彻底方了：“那......那现在怎么办？小芳芳，你得帮朕！朕，朕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诽谤，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毁谤！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现代的帽子叔叔，虽然有时候慢了点，但总比现在这种无处申冤，随时可能被拖出去砍头的处境强。
而吕晓芳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回话。
“为今之计，需得双管齐下。对外，此事必须压下，密奏之事绝不可再对外透露半分，陛下只需当作从未见过此物。对内......”
吕晓芳望向跪在地上的王财，又看向殿外值守的侍卫身影。
“需得立刻清查昨日至今，所有可能接触过此事之人。尤其是陛下身边近侍，以及慈宁宫那边的人。”
吕晓芳又看向朱昌寿，“陛下，此事关乎圣誉乃至国本，绝非儿戏。老奴需要陛下的旨意，方可名正言顺地暗中详查。
尤其是，陛下身边之人，需得一一询问，或许，有人无意中听到了只言片语，泄露了出去？”
“详查？询问身边人？”朱昌寿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王财。
“王财虽然胆子小，但一天下来也算尽心尽力。虽然经常鸡同鸭讲，但好歹是他穿越以来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自己人’。”
“小芳芳，旺财......王财他一直跟着朕，应该......”朱昌寿试图替王财开脱。
吕晓芳打断：“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忠诚，是需要查验的。老奴并非要严刑拷打，只是例行问话。若王公公清白，自然无事。”
他拍了拍手，殿外立刻走进来两名面容冷峻的番役，对着吕晓芳躬身行礼。
“带王财下去，找个安静所在，好生‘问一问’。昨日他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和什么人说过话。”
吕晓芳特意加重了“问”字的读音，又吩咐道：“记住，要好生‘问’，不许用刑，但要问得......仔细。”
“是，掌印大人！”两名番役领命，上前就要架起王财。
“陛下！陛下救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王财一把抱住朱昌寿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朱昌寿看着王财惊恐的眼神，心里一阵刺痛和不忍心。
但他知道吕晓芳的做法可能是对的，是当前最理智的选择，但朱昌寿来自现代的灵魂无法接受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冷酷。
“等等！”
朱昌寿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将王财拽到身后。
“小芳芳.....朕相信王财。此事，此事或许另有蹊跷！让朕......让朕自己先问问看！”
王财：“......”
吕晓芳：“......”
吕晓芳眼中满是讶异，这个看似懦弱的少年天子，此刻竟会为了一个小太监出头。
更惊讶的是，皇帝竟然还有如此娇......算了，皇帝的小秘密还不是猜为好。
吕晓芳微微蹙眉：“陛下，此事......”
“朕是皇帝！朕说了算！”朱昌寿立刻制止，厉声呵道，“你先带人出去，在殿外候着！朕问清楚了，自然会给你交代！”
这话说得毫无气势，但“朕是皇帝”四个字终究带着分量。
吕晓芳深深地看了朱昌寿一眼，又看了看吓得快要昏厥的王财，沉默了几秒，终于微微屈身。
“既然陛下有旨，老奴遵命。只是望陛下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老奴就在殿外等候。”
吕晓芳一挥手，带着两名净业司番役退出了殿外，并关上了殿门。
殿内，朱昌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还在抽泣的王财，叹了口气。
“行了，别哭了！想活命就老实交代，昨天你有没有把‘神人’的事跟任何人说过？”
王财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妄议陛下啊！昨天李公公来问安，陛下您说的话，奴婢听得魂都快吓没了，哪还敢往外传？
奴婢之后就一直伺候陛下吃药、歇息，半步都没离开过乾清宫！后来......后来张侍卫来了，加了守卫，就更没人能进出，奴婢真的谁都没说过，陛下您信奴婢啊！”
朱昌寿仔细观察着王财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委屈，不像在说谎。
而且他回想了一下，昨天情况混乱，王财确实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没有单独行动和与人交谈的机会。
“那你觉得，”朱昌寿低声问，“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奴婢......奴婢觉得，可能是慈宁宫那边......李公公他......”
“难道问题出在慈宁宫那边？李达方？”朱昌寿内心疑惑不解，“或者是......太后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