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剑庐密室的石门缓缓开启,萧寒陵迈步而出。三日不眠不休的高强度闭关,令他神魂消耗巨大,面色带着明显的疲惫与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河流转,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与自信,取代了之前的焦虑与无力感。他轻轻摩挲着怀中那已与自己心血相连的乾坤弈道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心中稍定。
然而,就在他脚步踏出密室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剑气!
毫无征兆地,自养剑庐外院的方向,一道凝练至极、宛如初生朝阳般温暖却蕴含无尽锋芒的金色剑气,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三尺之处!剑气并不宏大,仅如手指粗细,但其内蕴含的剑意,却纯粹、浩大、中正平和,仿佛代表着天地间某种初始的规则,锁定了萧寒陵周身气机,让他避无可避!
这不是偷袭,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考量!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萧寒陵以往面对的任何攻击,甚至比敖青那磅礴的威压更给人一种源自本质的压迫感!
电光火石之间,萧寒陵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剑气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弈心诀》与《无垢观》已本能地运转到极致!灵台一片清明,在那温暖剑气触及肌肤的前一瞬,他清晰地“看”到了这道剑气运行的轨迹、力量凝聚的核心、以及其蕴含的“意”——并非杀戮,而是一种纯粹的“展示”与“检验”!
不能硬挡!也挡不住!
心念如电,萧寒陵怀中棋盒微震,一颗承载着他“偏移”、“卸力”意念的白色棋子无声滑出,并非迎向剑气最锋锐的尖端,而是妙到毫巅地贴上了剑气的侧面!就在棋子接触剑气的瞬间,萧寒陵将刚刚领悟的“弈心”之法运转,棋子并非硬撼,而是以一种高频的、细微的震颤,如同最高明的弈手落子,轻轻“点”在了剑气力量流转的一个微妙节点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那道凌厉无匹的金色剑气,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原本直指萧寒陵胸口要害,此刻却擦着他的肩头掠过!更令人惊异的是,其速度明显减缓了数成,光芒也黯淡了些许,仿佛一部分力量在刚才那玄妙的“点触”中被化解或引导开了!
趁着这瞬息即逝的机会,萧寒陵脚步一错,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彻底避开了这道剑气。剑气最终射入后方石壁,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小孔,旋即消散。
萧寒陵落在地上,气息微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一下,看似简单,实则是他心神、眼力、以及对新力量掌控的极致运用,稍有差池,便是重伤的下场。
“咦?”
一声轻咦从院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与赞赏。
萧寒陵抬头望去,只见院门处,代宗主剑无痕正陪着一人站立。那人身着朴素白袍,面容普通,气质温润,正是刚刚归来的剑冢宗主——轩辕弘!此刻,轩辕弘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萧寒陵,尤其是他手中尚未收回的白色棋子,眼中充满了探究与难以置信。
“好精妙的‘点’字诀!非攻非守,意在棋先,扰动规则轨迹……小家伙,你这不是在练武,倒像是在与天地对弈啊!”轩辕弘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他刚才那道剑气,虽只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但其中蕴含的剑道规则,便是寻常九品高手也未必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更别提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剑无痕在一旁也是满脸震惊,他深知师兄刚才那一道剑气的厉害,看似随意,实则暗含“轩辕剑意”的一丝真髓,最是难以取巧。萧寒陵竟能凭借一颗棋子……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萧寒陵此刻也已明白过来,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几步,对着轩辕弘躬身行礼:“晚辈萧寒陵,见过轩辕宗主!多谢宗主手下留情。”
轩辕弘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目光依旧停留在萧寒陵身上,仿佛要将他里外看透:“不必多礼。方才听无痕说起你之事,心中好奇,故出手一试,唐突之处,殿下见谅。”他话语客气,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却丝毫不减。
“宗主言重了。”萧寒陵不卑不亢。
轩辕弘踱步上前,距离萧寒陵更近了些,他仔细感知着萧寒陵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微弱却坚韧的真气,澄澈如水晶的心境,以及一种与怀中棋盒隐隐共鸣的玄妙意念波动。
“无痕说,你接触武道,修炼这《义气诀》……至今不过三月?”轩辕弘忽然问道,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萧寒陵一怔,没想到对方问得如此直接,但还是坦然回答:“回宗主,若从晚辈开始正式修炼心法算起,确实……不足三月。”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轩辕弘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极其罕见的动容之色!就连一旁的剑无痕,也是第二次听闻,依旧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不足三月……”轩辕弘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上下打量着萧寒陵,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不足三月,便能将心境修炼到‘澄澈如镜’之境,更能悟出这等……近乎于‘道’的运用法门?小家伙,你可知道,本座当年被誉为剑冢千年不遇之才,也是十六岁方踏入九品之境,便已震动天下。与你相比……呵呵,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这番话,并非自谦,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感慨。他这等境界,一眼便能看出,萧寒陵的进步,绝非依靠资源堆砌或奇遇灌顶,而是真正的悟性超绝,直指本源!这已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这是妖孽!是应运而生的怪物!
刹那间,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涌上轩辕弘的心头——此子,当为我轩辕弘之传人!继承我之剑道,必能青出于蓝,将剑冢推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以他的身份和实力,若开口收徒,普天之下,恐怕无人会拒绝,也无人敢拒绝!他甚至有把握,能说服萧寒陵放弃那看似虚无缥缈的“心剑”之路,转而投入剑道正统的怀抱!因为他是轩辕弘,是剑道之巅的象征!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萧寒陵那双眼睛。
清澈,坚定,如同最纯净的宝石,不含一丝杂质,更没有丝毫对于强大力量的盲目崇拜或渴望。那是一种对自己道路的绝对自信与坚持,是一种明心见性后的坦然与执着。
轩辕弘想起了剑无痕的禀报,想起了刘一手那等桀骜不驯、实力堪比自己的老友,都未能改变此子的心意,反而成了其护道人……
“罢了……”轩辕弘心中暗叹一声,升起的那股收徒之念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欣赏与期待。“强扭的瓜不甜。此子之道,或许……真的与我剑冢不同,但未必不是一条通天大道。若强行干涉,反而可能扼杀了这份万古罕见的灵性。”
他的目光从萧寒陵身上移开,看向了养剑庐内室的方向,语气恢复了平和:“刘一手道友的伤势,本座已查看过。寂灭剑意反噬,本源亏损严重,但并非无救。”
萧寒陵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宗主有办法救老刘?”
轩辕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单凭药物外力,难以根治。需以至阳至纯之力,缓缓化去其体内纠缠的寂灭死气,同时补充其亏损的本源。我剑冢‘轩辕剑池’底部的万年石髓,或有一线希望。但此物乃剑冢根基之一,动用需耗损剑冢气运,且过程凶险,需有人护法,更需要……他自身有极强的求生意志。”
他看向萧寒陵,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你的存在,便是他最强的求生意志。”
萧寒陵紧紧握住了拳头,沉声道:“无论如何,请宗主相助!晚辈愿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之事,容后再议。”轩辕弘摆摆手,“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伤势。无痕,去取一滴‘千年钟乳灵液’来,先为刘道友吊住元气。”
“是,师兄!”剑无痕连忙领命而去。
轩辕弘再次将目光投向萧寒陵,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殿下,敖青之事,绝非终点。你身怀异宝,又得罪了这等存在,日后风波必然不断。剑冢虽可为你提供一时庇护,但绝非长久之计。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内室走去,留给萧寒陵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萧寒陵站在原地,回味着轩辕弘的话,心中暖流涌动,又感责任重大。他知道,这位传奇宗主虽然没有收自己为徒,但已然表达了他的态度——他不会干涉自己的道路,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提供帮助。
“老刘,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萧寒陵看向内室方向,眼神无比坚定,“还有敖青,萧洵……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再退缩了!”
他摸了摸怀中的棋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