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城盘桓了数日,游遍了西湖盛景,尝遍了街头美食,连最是坐不住的紫璎,都有些乐不思蜀了。凌不惑安排的宅邸舒适安逸,仆从周到,更重要的是,有萧寒陵、叶盛这几个“有趣”的同伴,还有老刘这个活宝插科打诨,日子过得飞快。
这一日,凌不惑终于处理完了风信阁的紧急事务,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杭州宅邸。他依旧是那副爽朗的模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这几日并不轻松。
晚膳时分,厅内灯火通明,菜肴比往日更加丰盛。凌不惑坐在主位,举杯笑道:“这几日俗务缠身,冷落了你们,舅舅我自罚一杯!来,都满上,庆祝咱们在江南站稳脚跟!”
众人纷纷举杯回应,气氛热烈。酒过三巡,凌不惑放下酒杯,目光转向萧寒陵,脸上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笑容:“寒陵啊,舅舅这次出去,除了处理那些破事,还特意给你寻了件小礼物,算是补上之前的见面礼。”
说着,他拍了拍手。一名心腹手下捧着一个用黑布罩着的、一尺见方的精致笼子走了上来,轻轻放在桌上。
众人都好奇地望了过去。紫璎更是伸长了脖子:“凌大叔,是什么好东西?神兵利器?还是灵丹妙药?”
凌不惑哈哈一笑,卖了个关子:“都不是!这东西,可比那些死物有意思多了!”他示意萧寒陵:“寒陵,你来揭开看看。”
萧寒陵心中也有些好奇,依言起身,走到桌前,伸手轻轻揭开了黑布。
黑布下是一个用某种透明水晶打磨而成的笼子,晶莹剔透。而笼子里面,盘踞着一条小蛇!
那小蛇通体呈晶莹的翠绿色,仿佛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只有筷子粗细,一双眼睛如同红色的宝石,灵动有神。它似乎并不怕人,见黑布揭开,微微昂起头,信子轻吐,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众人,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蛇?!”紫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女孩子对这些滑溜溜的生物总有些天生的畏惧。老刘也瞪大了眼睛。连叶盛,眉头都微微蹙起。
唯有萧寒陵,在看清这小蛇的瞬间,体内一直缓慢运转的《弈心诀》和《无垢观》竟同时产生了微妙的感应!他感受到这小蛇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纯净、充满生机的灵性气息,与这江南水乡的天地灵气隐隐共鸣,绝非寻常野兽!
“舅舅,这是?”萧寒陵惊讶地看向凌不惑。
凌不惑得意地捋了捋短须,解释道:“此乃‘碧灵青蛇’,是江南一带传说中有名的灵兽,极为罕见。此蛇通灵,能辨善恶,趋吉避凶,其唾液甚至有解毒疗伤的奇效。更难得的是,若能得其认可,与之相伴,对修行者的心神宁静、感悟天地大有裨益。舅舅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一个老驯兽人手中换来这条刚孵化不久的幼蛇。”
他看向萧寒陵,语气带着深意:“寒陵,你走的道与常人不同,重在心境感悟。这碧灵青蛇,或许能成为你修行路上的一大助力。”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贵重!灵兽难寻,更何况是碧灵青蛇这种对心境修行有助益的珍稀品种。凌不惑此举,足见他对这个外甥的疼爱和期望。
萧寒陵心中感动,正要开口道谢,却忽然心念一动。他再次凝神感应那碧灵青蛇的气息,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虽然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偷看的紫璎。
就在这一刹那,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
他体内的《弈心诀》清晰地捕捉到,那碧灵青蛇身上纯净的属性灵气,与紫璎体内那股灵动飘逸、略带锐意的气息),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和谐的共鸣!仿佛两者天生就该是一体,气息交融,相辅相成!
而反观自己,虽然也能感应到青蛇的灵性,但气息之间总隔着一层,不如紫璎那般浑然天成。
《弈心诀》不会骗人。这碧灵青蛇,与紫璎的匹配度,远高于自己!
一个念头瞬间在萧寒陵心中形成。他修炼《义气诀》和《无垢观》,更需要的是内心的沉静和对抗心魔,外物助力虽好,却非必需。而紫璎性子跳脱,修炼的功法似乎也更偏向灵动迅捷,若能得这碧灵青蛇相伴,以其纯净灵性助她宁心静气,调和其过于外放的锋芒,对她未来的修行,或许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想到这里,萧寒陵已经有了决断。他对着凌不惑深深一揖:“舅舅厚爱,寒陵感激不尽!此蛇确是世间罕有的灵物。”
凌不惑满意地点点头,以为萧寒陵要收下。
谁知萧寒陵话锋一转,端起那水晶笼子,转身走到了紫璎面前。
紫璎正偷偷瞧着那漂亮的小蛇,见萧寒陵突然走过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要往后躲:“你……你干嘛?”
萧寒陵将水晶笼子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而真诚的笑容:“紫璎,这个送给你。”
“啊?送……送给我?”紫璎彻底愣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萧寒陵,又看看笼子里歪着头看她的碧灵青蛇,“可……可这是凌大叔送给你的啊!而且……我有点怕它……”
厅内众人也都愣住了。凌不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若有所思的笑意。叶盛面无表情。老刘则是张大了嘴巴。
萧寒陵看着紫璎的眼睛,语气轻柔却坚定:“舅舅赠我此蛇,是希望对我修行有益。但我感应到,这小家伙与你更有缘分。你性子活泼,功法灵动,若有它伴你左右,以其灵性助你宁心静气,对你未来的路会更好。至于怕……”他笑了笑,“你看它,多可爱,不会伤害你的。试着接纳它,或许你会发现,它是个很好的伙伴。”
那碧灵青蛇似乎也听懂了萧寒陵的话,冲着紫璎轻轻“嘶嘶”两声,小脑袋蹭了蹭笼壁,模样竟有几分讨好。
紫璎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小蛇,又看看萧寒陵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睛,心中的畏惧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感动所取代。她没想到,萧寒陵会将如此珍贵的礼物转赠给自己,而且理由是如此地为她着想。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隔着水晶笼子,轻轻碰了碰。那碧灵青蛇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主动凑了上来,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却并不让人讨厌。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从指尖蔓延开来。紫璎忽然觉得,这小蛇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反而……有点喜欢?
她抬起头,看向萧寒陵,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萧寒陵……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萧寒陵温和一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紫璎用力点了点头,接过水晶笼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她看向凌不惑,有些不好意思:“凌大叔,对不起,我……”
凌不惑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语气豁达:“无妨!无妨!礼物既然送给了寒陵,自然由他处置。他能看出此蛇与你有缘,并成人之美,这份心胸气度,舅舅我很欣慰!丫头,好好待它,这碧灵青蛇灵性非凡,定不会让你失望。”
紫璎破涕为笑,郑重承诺:“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谢谢凌大叔!更谢谢你,萧寒陵!”她看向萧寒陵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然而,收下这份厚礼后,紫璎的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她抱着笼子,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对萧寒陵说道:“萧寒陵,我……我可能不能继续跟你们一起游历了。”
众人都是一怔。
紫璎解释道:“这次出来这么久,家里……我爹肯定要担心了。而且,我感觉最近的修炼遇到了瓶颈,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闭关一段时间,尝试突破。这条小蛇来得正是时候,有它帮忙,我说不定能更快成功。”她说着,轻轻抚摸着笼子,碧灵青蛇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萧寒陵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也理解地点了点头:“修炼要紧。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
紫璎展颜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离别的惆怅。她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匕首挂件。那挂件只有巴掌大小,做工却极为精致,匕首鞘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紫色宝石,散发着微光。
她将挂件塞到萧寒陵手里,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声音低如蚊蚋:“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小时候我爹给我的,里面……里面封存了一道我们紫家特有的‘紫霄剑气’,没什么大用,就是……就是如果你以后想找我,或者遇到什么麻烦,激活这道剑气,我……我大概能感应到方向。”
这分明是一个定位和联系的信物!不言而喻。
萧寒陵握着那还带着少女体温的匕首挂件,感受着其中那道微弱却精纯的紫色气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其小心收好:“好,我收下了。祝你早日突破,一路顺风。”
紫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抱着碧灵青蛇的笼子,对凌不惑、叶盛和老刘挥了挥手:“凌大叔,叶冰块,老刘,我走啦!你们保重!”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了花厅,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走得干脆利落,却留下了一室的离愁别绪。
萧寒陵摩挲着怀中那枚小小的匕首挂件,望着紫璎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江南的旅程,因为她的加入而充满了色彩,如今她的离开,仿佛也带走了一片生机。
凌不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小子,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聚散离合,皆是常态。把握好当下便是。”
叶盛默默递过来一杯热茶。老刘则叹了口气:“紫璎姑娘是个好姑娘啊……”
夜色渐深,杭州城的喧嚣依旧。而小小的别院中,却因为一位少女的离去,而平添了几分寂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离别,或许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那条碧灵青蛇,和这枚紫气萦绕的匕首挂件,便是连接彼此的无形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