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队长喊大家收工，苏振邦才停下手里的活。他放下锄头，看着自己刨出的地块，虽然不算大，却也松了不少土，心里泛起一丝满足。他弯腰收拾好锄头，扛在肩上，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
路上的积雪融化后，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苏振邦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沉重得像灌了铅；脊背也不像早上那样挺直，微微有些弯曲，眉宇间满是掩不住的疲惫，连平时梳理得整齐的头发，都变得有些凌乱，沾着泥土和雪粒。
苏振邦走到家门口时，远远就看到林慧兰站在院门口张望。看到他回来，林慧兰赶紧迎上来，接过他肩上的锄头：“可算回来了，快进屋暖暖，我给你热了饭菜。”
苏振邦走进屋，脱下沾满泥土的棉袄，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旧毛衣，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土。林慧兰赶紧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脸，看你这脸上，全是泥。”
苏振邦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露出疲惫却温和的笑容：“今天的土太硬，刨起来费劲儿，不小心沾了点泥。” 他坐在炕边，脱下沾满泥的鞋子，露出一双满是冻疮的脚，脚趾处已经有些红肿，旧袜子也磨破了洞。
林慧兰蹲下身，拿出冻疮膏，轻轻帮他揉着脚，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跟你说了别太拼，你就是不听，看看这脚，又肿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却更多的是心疼。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苏振邦笑着说，“今天刨了不少地，开春就能下种了，值得。”
林慧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帮他揉着脚，直到他的脚渐渐暖和起来，才起身去灶房端饭菜。很快，她端着一碗热粥、一碟炒青菜和一个白面馒头和一张葱花饼走了出来 —— 是早上苏晚和陆霆琛来的时候做的，林慧兰特意留了一个给苏振邦。
“快吃吧，粥还热着，馒头也软，你尝尝。” 林慧兰把饭菜放在苏振邦面前，又递给他一双干净的筷子。
苏振邦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他疲惫的身体瞬间舒服了不少。他喝了一口热粥，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他冰凉的身子，也暖了他的心。
“今天的馒头，比平时的好吃。” 苏振邦笑着说，又夹了一口青菜。
“早上晚晚来的时候，用白面做了葱花饼，我留了点，给你蒸了个馒头。” 林慧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饭，眼神里满是温柔，“对了，今天来的那两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晚晚那姑娘，看着就乖巧，霆琛那小伙子，也沉稳可靠。”
提到苏晚和陆霆琛，苏振邦停下了筷子，眼神里泛起一丝思索：“那两个孩子确实不错，晚晚那姑娘，看着面善，说话也温和，霆琛那小伙子，懂的也多，跟我聊了不少关于物理和种植的事，是个有学问的。”
“我也觉得晚晚这姑娘好，” 林慧兰笑着说，“早上她还帮我做饭，手艺也好，做的葱花饼特别香。而且我总觉得，她跟我特别投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看着就亲切。”
苏振邦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第一次见到晚晚那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眉眼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是吧？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 林慧兰有些激动地说，“你说，咱们会不会以前真的见过她？或者她跟咱们认识的人有关系？”
苏振邦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吧，而且晚晚说她是从清河来的，咱们在清河也没认识的人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慧兰突然叹了口气：“要是倩倩还在咱们身边，现在也该跟晚晚差不多大了，不知道她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冻着、饿着，有没有遇到像晚晚这么好的姑娘做朋友。”
提到女儿苏倩倩，苏振邦的眼神里满是牵挂，还有一丝愧疚：“都怪我，要是当初我没那么固执，也不会被下放到这里，让倩倩跟着别人受苦。”
“别这么说，” 林慧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这样。咱们托的朋友是个实在人，肯定会好好照顾倩倩的，她那么懂事，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苏振邦点了点头，却依旧掩饰不住眼里的牵挂：“希望吧，等以后情况好转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倩倩接回来，再也不跟她分开了。”
林慧兰也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会的，一定会的。咱们现在好好干活，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能跟倩倩团聚。”
吃完饭，林慧兰收拾好碗筷，又给苏振邦倒了杯热水，里面加了点红糖：“喝点这个，暖暖身子，对你的风寒有好处。”
苏振邦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舒服了不少。他坐在炕边，拿起放在枕边的《物理学原理》，却没有立刻翻开，只是摩挲着封面 —— 这本书是他从城里带来的，封面已经磨损，书页也有些泛黄，却是他在这艰苦岁月里，唯一的精神寄托。
林慧兰坐在他身边，拿起针线，开始缝补苏振邦磨破的手套：“你说，晚晚那姑娘，会不会跟咱们有什么渊源啊？不然怎么会这么亲切，眉眼也这么熟悉。”
苏振邦放下书，看着林慧兰，眼神里满是思索：“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跟霆琛聊天，他说他们是来农场探望亲戚的，你说，他们探望的亲戚，会不会就是咱们认识的人？”
“不太可能吧，” 林慧兰摇了摇头，“咱们在农场认识的人不多，也没什么亲戚在这里。而且他们要是探望咱们认识的人，会是谁呢？”
苏振邦想了想，觉得林慧兰说得有道理，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心里的疑惑依旧存在。他拿起书，翻开一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总是浮现出苏晚的样子 —— 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说话的语气，都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林慧兰缝补好手套，抬头看到苏振邦走神的样子，笑着说：“别想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见到他们，到时候再问问。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工呢。”
苏振邦点点头，合上书，放在枕边。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