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寂斜插焦土,剑身嗡鸣未止。赤月单膝抵地,左臂断裂处黑焰如呼吸般明灭,肩胛骨下传来火灼般的撕裂感——那一剑,终究擦过了她的血肉。
她没倒。
可魂魄已在崩解边缘。命锁断裂的法则仍在侵蚀她的存在,每吸一口气,肺腑都像被砂石磨过。指尖发麻,握不住剑柄,唯有战意残流在经脉中逆冲,勉强撑住最后一丝清醒。
就在此刻,黑潮翻涌。
教首动了。
他眼中黑纹暴涨,手中虚无锁刃凝聚成形,不再是虚影,而是凝实到近乎实体的漆黑长矛,矛尖吞吐着幽光,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这一击不为伤,不为困——是抹除。
矛锋直指赤月心口,速度却不快。
慢得诡异。
每一寸推进,都带着法则的重量,空间随之塌陷半寸,时间仿佛也被拉长。这是“虚无法则”的具现:断锁者必亡,因果不容逆行。只要命中,她的名字将从天地间彻底抹去,连轮回都不入。
凰云瞳孔一缩。
她站在赤月前方一步,星盘早已碎裂,残片悬浮于周身,边缘渗出细密血珠——那是魂力透支的征兆。她没时间犹豫,也没力气再退。
指尖猛然划过唇角,一口精血喷在最大那块残骸之上。
血光炸开,星盘残片骤然升空,排列成阵。九枚星辰棋子浮现,呈三三之数,布下“三才归元”。这不是防御阵,是活局。每一颗棋子都在转动,映照天轨运行,自主推演下一瞬的轨迹。
第一枚迎上。
锁刃刺入棋子核心,瞬间贯穿。可就在穿透刹那,棋子自爆,一道微型星爆轰然炸开,虽未能伤敌,却让锁刃滞了一瞬——仅仅半息。
够了。
第二枚侧移封位,不硬接,而是以轨迹偏转之力,牵引锁刃微偏。那一矛擦着赤月心脉掠过,最终钉入她肩胛,焦黑痕迹蔓延如蛛网。
第三枚嵌入。
它没有阻挡,而是主动撞向锁刃中段,强行嵌入法则流转的节点。刹那间,刃身冻结,黑光停滞,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
三子尽毁。
但锁刃已失其势,悬停于半空,离赤月咽喉不过三寸。
剩余六枚棋子环绕凰云身前,缓缓旋转,织成动态光网。她站在那里,衣袂染血,发丝散乱,可脊背挺得笔直。
教首眼神第一次变了。
不是怒,不是讥,是惊疑。
他看出那棋局的本质——不是死守,不是硬挡,而是以推演预判、以牺牲换机,层层递进,生生把一条死路走出了活路。
“你算漏了。”凰云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如刃。
她抬眸,直视教首。
“我的棋,从来不是死的。”
教首未动。
锁刃悬停,黑光微颤。他盯着凰云,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这女子,体弱如纸,魂力将竭,却敢在法则之下布局,在绝境之中落子。她不是靠蛮力,不是靠天赋,而是用脑子,用命,一子一子,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你以为断锁即亡?”凰云冷笑,指尖轻抚命锁残丝,那红线依旧连接着她与赤月,微弱却不断。
“可你忘了——”
她话音未落,六枚棋子骤然合拢,光网收缩,将锁刃彻底封锁在外。
“我们从不曾按你的规则走。”
教首终于动容。
他缓缓抬起手,黑纹在脸上扭曲如蛇。锁刃开始震动,黑潮随之翻腾,仿佛整片虚空都在回应他的愤怒。可他没有再攻。
他在等。
等她下一步。
等她们露出破绽。
凰云没有给他机会。她转身,半跪于赤月身侧,指尖按上她肩头伤口。血是热的,人还活着。她松了口气,随即又绷紧神经——毒痕仍在跳动,黑焰未熄,体内战意与黑潮残力仍在冲突。
“还能站吗?”她问。
赤月咬牙,手指抠进地面,试图撑起身体。可左臂一动,剧痛如刀绞,整个人晃了晃,几乎栽倒。
“别逞强。”凰云低喝,一把扶住她肩膀,“我挡得住。”
“我不需要……”赤月喘息,话未说完,凰云已抬手点她后颈,逼她闭嘴。
“你不需要,但我需要。”凰云淡淡道,“你倒下了,谁替我砍他?”
赤月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丝笑,带血。
“那你……别死。”
“嗯。”凰云回头,看了她一眼,极短,却深。
然后她起身,立于赤月之前,六枚棋子环绕身前,光网未散。
教首悬立半空,锁刃未收,黑潮低鸣。
三人对峙。
命锁残影仍在闪烁,那扇门缝中的黑焰之眼,依旧睁开,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凰云忽然开口:“你杀过三千人,斩过三千锁。”
“可你从未见过——有人敢在断锁之后,还站着说话。”
教首沉默。
黑纹在他脸上抽搐。
锁刃微微震颤,似在回应某种未知的召唤。
凰云指尖微动,最后一枚未动的棋子悄然移位,嵌入光网死角。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教首不会就此罢手。
黑潮不会真正平静。
而那扇门——
她眼角余光扫过裂缝尽头,门缝似乎……又开了一线。
教首忽然抬手,锁刃调转方向,不再指向赤月,而是缓缓抬起,指向凰云。
“你说棋不是死的。”他声音低沉,如锈铁摩擦。
“那我问你——”
他眼神锁定她瞳孔。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你准备把自己放在哪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