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那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带着血腥味的死寂。三万人的体育馆，在张彪尸体倒地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音——呼吸声、低语声、甚至心跳声——都被抽空了。只有阳光透过穹顶玻璃，无声地洒在深灰色的擂台上，照亮了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照亮了白布边缘渗出的一小滩暗红色血迹。
然后，声音回来了。
像潮水冲破堤坝，像雪崩撕裂山谷——
“哗——！！！”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体育馆的屋顶掀翻！
“死了？！张彪真的死了？！”
“一招！就他妈一招！我眼睛都没眨就结束了！”
“他连真气都没用！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普通的一指！”
“放屁！普通一指能杀黄级后期？你当张彪是纸糊的？！”
“混沌道体……这就是传说中的混沌道体吗？！”
“什么混沌道体！我看是邪功！肯定是邪功！”
声浪中混杂着震惊、质疑、恐惧、兴奋。看台上的人群像煮沸的开水，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拼命往前挤想看得更清楚，有人则脸色苍白地往后缩。
VIp区域，各大世家的代表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老者猛地站起身，他是华山剑派的领队，玄级初期修为。此刻他死死盯着擂台，不，是盯着林凡离开的通道方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后发先至，举重若轻……这一指，至少触摸到了‘入微’的门槛！他才多大？！”
他身边一个中年美妇缓缓合上因震惊而微张的嘴，她是峨眉派的代表。她的声音有些发干：“不是触摸……是已经达到了。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从头到尾，呼吸节奏没乱过，心跳频率没变过。杀一个黄级后期，对他来说就像……就像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掸灰尘……”旁边一个光头大汉喃喃重复这三个字，他是少林外院的教头。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张家区域，“张家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张家的区域，此刻是一片死寂中的死寂。
所有张家子弟都站了起来，但没有人说话。他们看着擂台上那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看着工作人员正在擦拭地面的血迹，看着裁判苍白着脸宣布“林凡胜”。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混合着茫然、震惊、和逐渐升腾的恐惧的表情。
张啸云还站着。
他身后的椅子倒了，但他没去扶。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握得死死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他的眼睛盯着擂台，盯着林凡消失的通道，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三个月前，在江城那个小院子里，他亲眼见过林凡硬接他一掌而不死。那时他觉得，这小子不过是皮糙肉厚，靠着上古体修的传承勉强保命。所以他安排了今天这一局——让张彪在擂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合法”地打死林凡。
他算好了一切。
算好了张彪的实力，算好了林凡的极限，算好了擂台的规则。
唯独没算到——
林凡能一招秒杀张彪。
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张啸云的心脏。
那不是力量上的碾压——虽然也是碾压——更是技巧、境界、和对战斗理解的全面超越。
“三长老……”一个张家子弟颤抖着开口。
“闭嘴。”张啸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那子弟立刻噤声。
张啸云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身边这群年轻人。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看到了他们信念的动摇。三个月前张天放被废，他们愤怒；今天张彪被杀，他们开始害怕了。
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怕那个从江南来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张啸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抬上彪儿的尸体，”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比愤怒更可怕，“我们走。”
张家的人默默上前，抬着张彪的尸体，跟在张啸云身后，沉默地离开了看台。
他们的离开，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块，让体育馆的喧嚣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然后，议论声更大了。
张家的退场，意味着什么？是暂时的隐忍，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此同时，体育馆的各个出口，无数人正拿着手机，疯狂地打电话、发信息、上传视频。
“喂？爸！出大事了！林凡一招秒了张彪！对！就是张家那个张彪！视频我发你了！”
“主编！头条有了！‘江南宗师一指秒杀张家天才’！配图我马上传！”
“老师，您看到了吗？那个林凡……他用的到底是什么功夫？”
“查！立刻给我查林凡的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一点都不能漏！”
消息像病毒一样，以体育馆为中心，向整个京都、向全国的古武界疯狂扩散。
而此刻，事件的中心人物，正静静地坐在选手休息区的一个角落。
林凡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他的呼吸很平稳，心跳很均匀，脸色也很正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任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在等待比赛的普通选手。
但周围所有的选手，都下意识地离他远远的。
没有人敢靠近。
没有人敢说话。
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整个休息区，以林凡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只有三个人走了过去。
南宫婉、冷锋、秦月。
“林凡！”南宫婉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吓人，“你太厉害了！那一指……那一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没看清！”
林凡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普通的一指。”
“普通的一指能杀张彪？”南宫婉瞪大眼睛。
“时机对了，角度对了，力量对了，普通的一指也能杀人。”林凡说得很简单。
但冷锋听懂了。
时机、角度、力量——这三个要素，要做到极致，比修炼任何高深武学都难。
林凡做到了。
所以他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赢得毫无悬念。
“你的伤……”秦月走过来，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林凡，眼中除了震撼，还有深深的担忧。
“没事。”林凡摇头，“消耗有点大，但没受伤。”
他确实没受伤。
那一指，消耗的是心神，是精气，是对混沌真气的极致控制。但对他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负担。
这就是混沌道体的可怕之处——本源不伤，肉身不损。
“可是张家……”秦月欲言又止。
“张家不会罢休。”林凡替她说完了，“我知道。”
他看着休息区入口的方向，那里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偷偷往这边看，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惊慌地移开视线。
“但今天这一战之后，他们再想动我，就得掂量掂量了。”
话音落落，休息区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组委会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他走到林凡面前，表情复杂——有敬畏，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林先生，”他微微躬身，“恭喜您获胜。按照赛程，您的下一场比赛在明天上午。这是您的晋级卡。”
他递过来一张金色的卡片。
林凡接过，点点头：“谢谢。”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又说：“另外……有几个媒体的朋友想采访您，您看……”
“不见。”林凡回答得很干脆。
“可是……”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
冷锋上前一步，挡在他和林凡之间：“没听清楚吗？不见。”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让中年男人打了个寒颤。
“好……好的。”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匆匆离开了。
休息区又恢复了安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安静不会持续太久。
林凡站起身：“走吧，回酒店。”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需要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今天这一战，只是开始。
四人走出休息区，穿过长长的走廊。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让开道路，投来敬畏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质疑、轻蔑、幸灾乐祸。
只剩下一种情绪——
敬畏。
对强者的敬畏。
走出体育馆，外面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停车场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有记者，有武道爱好者，有看热闹的路人。看到林凡出来，人群一阵骚动，但没有人敢上前——冷锋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上车，关门。
车子缓缓驶离体育馆。
车窗外，京都的街景飞速后退。
车内很安静。
过了很久，南宫婉终于忍不住问：“林凡，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一招秒杀黄级后期，这已经超出了黄级武者的范畴。
但林凡身上，又没有玄级强者那种引动天地能量的气息。
他到底是什么？
林凡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
“我也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
混沌道体，九劫不灭体，这两种传承都超出了传统武道体系的范畴。他现在的实力，不能用简单的“黄级”、“玄级”来划分。
他只知道，自己在变强。
每天都在变强。
这就够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四人刚下车，酒店门口的几个记者就围了上来。但冷锋和石猛（他已经等在这里）往前一站，所有记者都被拦在了三米外。
林凡看都没看他们，径直走进酒店。
电梯里，秦月轻声说：“我父亲刚才打电话了。”
林凡看向她。
“他说……”秦月咬了咬嘴唇，“秦家不会插手你和张家的事，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私下找他。”
这话说得很微妙。
不公开支持，但私下可以帮忙。
这是秦家在表态——他们看到了林凡的价值，但还不想公开与张家为敌。
林凡点点头：“替我谢谢伯父。”
电梯到达二十三楼。
走廊里很安静。
但林凡能感觉到，这一层的几个房间里，至少有十几道目光透过门缝在窥视。
他不在乎。
回到房间，关上门。
林凡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京都的下午，阳光正好。
他拿出手机，开机。
瞬间，几十条未读信息、几十个未接来电涌了进来。
有周长老的，有王叔的，有江南古武协会其他人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他先给周长老回了电话。
电话接通，周长老的声音很激动：“林凡！我看到直播了！干得漂亮！哈哈哈！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林凡笑了笑：“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那是实力！”周长老的声音忽然压低，“不过……你要小心。张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他们可能会用更阴的手段。”
“我知道。”
“还有，”周长老顿了顿，“京都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打听‘龙门’的事了。”
林凡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消息传得真快。
“打听就打听吧，”他平静地说，“反正迟早要公开的。”
挂断电话，他又给王叔回了信息，简单报了平安。
然后，他打开新闻App。
头条新闻赫然是：
【江南宗师一指秒杀张家天才！全国古武大会现惊天黑马！】
点进去，文章详细描述了刚才的比赛，配了现场视频截图。下面的评论已经过万，各种观点激烈交锋。
有说林凡厉害的，有说张家丢人的，有质疑比赛公平性的，有猜测林凡真实实力的。
但有一条评论，被顶到了最前面：
“从今天起，‘林宗师’这三个字，不再只是江南的尊称。他是整个古武界，都必须正视的存在。”
林凡看着这条评论，看了很久。
然后，他关掉手机。
走到镜子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是那张年轻的脸，还是那身普通的衣服。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从今天起，在京都，在古武界，“林宗师”将不再是一个虚名。
它将代表一种力量。
一种让人恐惧、让人敬畏、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力量。
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京都的夜晚，即将来临。
而属于林凡的传奇，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徐徐展开。
无人再敢轻视。
无人再敢质疑。
因为那一指，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宗师。
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