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阳光斜照,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染成金色,却照不透两人之间那沉重而汹涌的无形波澜。林凡的话语,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敲碎了冷锋用以武装自己的、坚硬的外壳,露出了内里从未示人的软肋与脆弱。
冷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惯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被看穿的无措、长久以来独自背负重担的疲惫,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光,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孔,出现了罕见的、近乎裂痕的神情。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死死地盯着林凡,仿佛要透过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看穿他背后的一切。他是如何知道的?“龙牙”的身份是绝密,妹妹的病情更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午夜梦回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这个年轻的商人,他的新雇主,其能量和情报能力,远远超乎了他最坏的预估。
然而,奇怪的是,那股最初的、本能的警惕与凌厉,在巨大的震惊过后,并未转化为敌意,反而像退潮般缓缓消散。因为他在林凡的眼中,没有看到丝毫的威胁、嘲讽或居高临下的施舍。那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坦诚的交换意味。
冷锋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他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但最终,这些问题都没有问出口。对于一个能如此轻易道破他最深秘密的人,追问显得多余且愚蠢。更重要的是,林凡抛出的,是他无法拒绝的筹码——妹妹小冉活下去的希望。
沉默在室内蔓延,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阳光静静地移动着,落在冷锋略显沧桑的脸上。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也能感受到那份压在肩上、几乎要将他脊梁压弯的重担,正在出现一丝松动的可能。
终于,他深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林凡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动作。
他没有说话,而是猛地后退一步。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节奏。
他的脚跟并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钢枪。胸膛自然挺起,肩膀打开,下颌微收。随后,他抬起右臂,五指并拢伸直,手掌微曲,指尖对准太阳穴,行了一个无比标准、带着千钧之力的——军礼!
这个礼,不属于商场,不属于雇佣关系,它只属于那片他曾挥洒热血与青春的绿色军营,属于那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利益的绝对忠诚与托付。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焚尽一切的决绝与郑重。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牢牢锁定在林凡身上。
“林先生!”
他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铿锵有力,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激荡回响,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灵魂的重量:
“从今天起,我冷锋这条命,就是您的!”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客套话,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的王牌战士,用他全部的尊严、信念和未来,立下的誓言。他以他最为珍视的、源自军魂的仪式,将自己的忠诚,毫无保留地呈献给了林凡。
林凡动容了。
即便他拥有系统,能洞悉人心,能算计利益,但在这一刻,面对如此纯粹、如此沉重的誓言,他心中那潭复仇的冰水,也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灼热的烙铁,激起了一圈涟漪。他看到了冷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真诚,那是一种一旦认定,至死方休的执拗。
他没有迟疑,立刻从办公桌后快步走出。
他没有用言语回应那份沉甸甸的“交付”,而是用行动。他伸出双手,没有去握冷锋敬礼的手,而是稳稳地扶住了他的双臂,用一种坚定而温和的力量,将他敬礼的手臂轻轻按下。
“好!”林凡看着他,目光同样郑重,“从此,你是我林凡的兄弟,而非下属。你的命,你自己好好留着,我们兄弟要一起,在这江城,打下一片更大的天地!”
“兄弟”二字,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冷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习惯了命令与服从,习惯了孤独与承担,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境下,得到如此平等的尊重与接纳。他的眼眶微微发热,但他强行抑制住了,只是重重点头,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林凡此刻,正是将冷锋视作了可托付生死的“兄弟”与“爱子”。
“事不宜迟,”林凡松开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立刻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安娜,立刻联系圣心国际医院,以我的名义,为他们预留最好的心脏外科病房和医疗团队。对,最高规格。另外,让财务部准备一笔专项医疗基金,额度是……立刻划拨到位。”
他放下电话,看向冷锋:“给你半天时间,去接你妹妹,办理转院手续。圣心国际那边会有人全程对接。所有费用,你不必操心。”
雷厉风行,安排周密。
没有虚情假意的安慰,只有切实解决问题的效率。
冷锋看着林凡,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两个字,沉重如山:
“多谢!”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这条命,真的不再只属于自己了。但他心甘情愿。
看着冷锋转身离去那依旧挺拔却似乎卸下了万斤重担的背影,林凡知道,他不仅收获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更赢得了一位足以在未来腥风血雨中,将后背完全托付的——兄弟。
而他也清楚,安抚好了这位未来的兵王,接下来,就要集中全部精力,应对来自张浩那边,注定更加疯狂的反扑了。暗流,已开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