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携嘴唇动了动。
他不怕承担责任,而是自己以如今的状况代表藏经阁出席宗门大比这等盛事,站在各峰长老殿主乃至掌门身侧?
这本身就像个笑话,足以引来无数非议。
他也不惧人言,却怕因此折了藏经阁的颜面,更怕辜负了吴长老的托付。
“长老。”
王携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此事万万不可!弟子何德何能,敢代长老出席如此盛事?”
“弟子如今修为尽失,若代表藏经阁列席,恐惹来非议,徒增笑柄,更损藏经阁威仪,还请长老收回成命。”
“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以为老夫愿意让你去?还不是因为阁里那群蠢材,上了台面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
他越说越气,手指头差点戳到王携鼻尖。
“就你还算见过点世面,派你去,就是让你去给老夫当眼睛。看看哪些王八蛋把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捂烂了也不拿出来帮助宗门。”
“怎么?觉得自己不行?道基碎了,连胆子也一并碎成渣了?这点场面就把你吓尿了?”
王携被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砸得头晕眼花,心中更是苦涩难言。
“长老,弟子并非胆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
吴长老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蛮横地一挥手。
“你敢不去,以后就别进藏经阁的门,给老子滚回你那破洞府等死去吧。”
话已至此,王携知道再无转圜余地。
“弟子明白了。谨遵长老之命。”
吴长老见他终于不再推诿,冷哼了一声,重新歪靠回去。
“明白了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眼。大比三日后开始,地点在老地方,自己准时过去。”
“是。”
王携应下,正要退出,忽然想起一事。
“长老,陈到师弟他们五人,如今转修《引气锻元诀》已有小成,虽境界不高,但根基扎实,灵力精纯远胜同阶。此次大比,他们是否……”
“他们?不行。”
吴长老眼皮都没抬,嗤笑道。
“几个炼气三四层的小家伙,上去给人当沙包吗?《引气锻元诀》的路子现在见不得光,老老实实在底下窝着吧!想扬名立万?等下一届。五年后,再去给老夫挣脸面也不迟。”
五年……王携心中默然。
对于修士而言,五年光阴弹指即过,但对于陈到他们,以及对于急切想要验证功法的吴长老而言,恐怕还是有些漫长。
但这老者的决定,无人能改。
“弟子明白了。”
他不再多言,行礼后退出了净室。
“啧啧,老吴头这是把你往火上架啊。”
周正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让你这个前首席废人去当眼睛,妙啊!谁会防备一个看起来已经出局的人呢?”
王携在心中叹了口气:“长老之命,不可违。”
“行了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就当去看个热闹。”
“对了,这宗门大比到底是个什么流程?听起来挺隆重的样子。”
周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对这个修仙世界的大型集体活动充满了兴趣。
王携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向周正解释道。
“宗门大比,五年一届,乃是玄天宗检验各峰各殿培养弟子成果,并决定未来五年部分资源分配的重要盛事。主要面向各峰各殿的亲传弟子,修为限定在炼气期。”
“炼气期?为啥只是炼气期?”
周正不解。
“筑基之后,弟子道途大致定型,更多依靠自身机缘与苦修,且筑基修士手段繁多,轻易不会在这等场合显露底牌。”
“而炼气期,乃是打基础的阶段,最能看出一个峰头培养弟子的水平。通过大比,宗门可以直观了解哪一脉在培养后继人才上更为得力,进而倾斜资源。”
“哦——相当于教育资源分配绩效考核大会呗!”
“那咱们藏经阁……我看老吴头好像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藏经阁情况特殊。阁内弟子本就不多,所需常规资源,宗门定额配给已然够用。”
“另外,藏经阁弟子在斗法比试中,历来表现不俗,甚至可称强势。”
“哦?为啥?”
周正来了兴趣。
“因为藏经阁弟子,平日接触的功法何其之多。”
王携解释道。
“宗门之内,但凡流传较广的炼气期功法,其纲要优劣,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窍隐患,阁内弟子大多了然于胸。”
“与人交手时,往往能凭借对对方功法的熟悉,迅速判断其强弱之处,攻其破绽。故而,即便自身功法并非顶尖,实战中却常常能占据先机。”
“我靠!这不就相当于自带攻略库打副本吗?”
周正惊呼。
“怪不得老吴头不怎么在乎,原来藏经阁是技术流,玩的是信息差啊。”
王携虽不太明白具体何指,但能理解周正的意思,默认了他的说法。
“对了老王。”
周正忽然想到什么。
“这宗门大比,肯定参加过吧?战绩如何?是不是也靠着对功法熟悉大杀四方?”
王携沉默了一下。
“参加过两届。”
“然后呢?”
“皆是头名。”
“……卧槽!”
周正愣了片刻,才爆出一句粗口。
“我……去!两届冠军?老王你可以啊!没想到你当年这么猛!”
这确实出乎周正的意料。
他知道王携是前任首席,天赋定然不凡,却也没想到他能在大比中连续两届独占鳌头。
这含金量,可不是吹出来的。
然而,赞叹过后,他又想到,这么猛的一个人怎么就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你这么牛逼……怎么还能被人阴成这副德行?”
王携的呼吸微微一滞。
“日常比斗,点到即止……我未曾想,他会……突下杀手。”
“……都过去了。”
“眼下,需思量的是三日后的宗门大比。吴长老交代的事,不容有失。”
他抬步继续向那小院走去。
宗门大比……曾经是他闪耀的舞台,如今,却要作为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冷眼他人的辉煌。
这滋味,着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