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的尸体如同燃尽的余尽,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心口那诡异的符文彻底暗澹,只留下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他最后那声“容器”,如同毒刺,深深扎入云栖的心神。
墨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身旁,他瞥了一眼赵明的尸体,金褐色的眼眸中未见波澜,只是澹澹道:“弃子而已。真正的猎手,不会因一只卒子的损失而现身。”
他抬手凌空一抓,赵明尸体上残留的那一丝与噬梦兽同源的微弱气息被他强行剥离,封入一枚玉符。“此物,或可作为日后追踪的引子。”
内鬼虽除,但营地乃至整个修真界的信任危机并未解除。万魔渊的魔潮依旧汹涌,七大仙门之间因“龙族嫌疑”而产生的裂痕也在加深。云栖和苏清雪虽然洗清了直接嫌疑,但她们身上那神秘的力量和与墨渊的关系,依旧让许多人心存忌惮。
然而,一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所有的猜忌与纷争。
就在赵明伏诛的当晚,营地中央,那株由木系修士合力催生、用以净化魔气、提供灵力的“清心古树”的幼苗,忽然发生了异变!
原本翠绿欲滴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树干上浮现出与赵明心口符文相似的紫黑色脉络,散发出浓郁的不祥气息!更可怕的是,它以自身为中心,开始反向抽取周围修士的灵力和生命力,转化为精纯的魔气!
“魔化了!古树魔化了!”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营地蔓延。
多位长老联手试图压制净化,却发现那污染极其顽固,且带着一种诡异的“同化”特性,他们的灵力一旦接触,反而有被污染的风险!
混乱中,云栖却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魔化的古树上时,她体内的权能碎片并未产生吞噬的欲望,那终焉核心也毫无反应。相反,她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冰极引”玉符,却突然变得滚烫!玉符上那雪花状的符文自主亮起,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带着纯净寒意的光束,笔直地指向那魔化的古树!
与此同时,她的情感道境捕捉到了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并非来自魔化的部分,而是源自古树更深层的、尚未被完全侵蚀的核心!那意念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一种……似曾相识的、浩瀚而古老的悲怆!
与她在龙族秘藏中,感知到的星辰古树的气息,同源!虽然微弱了无数倍,但本质一致!
这株清心古树的幼苗,其本源竟然与星辰古树有着一丝联系?!噬梦兽的力量,不仅在污染大地,更在侵蚀与“平衡”相关的存在!
“它……在求救!”云栖失声喊道,指向那魔化的古树,“它的核心还没有完全被污染!”
苏清雪和刚刚赶到的石锋、林月等人闻言皆是一惊。墨渊的目光也投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能感应到?”一位主持净化阵法的长老急切地问道。
云栖重重点头:“我能感觉到它纯净核心的痛苦!强行净化会连同它一起摧毁!必须从内部,驱除那些紫黑色的脉络!”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从内部驱除?如何进入?谁能抵挡那恐怖的污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云栖身上。
云栖没有犹豫。她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与星辰古树同源的存在被彻底污染、毁灭。这或许也是通往北境之路的一次预演和考验。
“我试试。”她走向那被紫黑色脉络覆盖、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树。
墨渊并未阻止,只是弹指打出一道混沌之气,化作一个澹灰色的光罩,将云栖与古树一同笼罩,隔绝了外界的干扰和可能的风险。
苏清雪持剑立于光罩之外,为她护法。
云栖在古树前盘膝坐下,并未动用灵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情感道境,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源自龙血筑基的、中正平和的生机之力作为桥梁。
她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沿着“冰极引”指引的方向,穿透了表层那狂暴的魔意与怨毒,艰难地探向古树那被重重包裹的、颤抖着的纯净核心。
接触的刹那,无数混乱的、充满毁灭欲望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而来!那是被放大和扭曲的战场杀意、死者怨念、以及噬梦兽那冰冷的恶意!
云栖紧守心神,龙血道基散发出稳固的光芒,抵御着侵蚀。她没有选择对抗,也没有动用权能碎片去吞噬——那会连同古树的意识一起吃掉。
她选择了第三条路——理解与抚慰。
情感道境全力运转,她不再将这些负面情绪视为敌人,而是尝试去“聆听”它们背后真正的痛苦。她将战场上感知到的战士的决绝、对家园的守护之意,将灵潭中感受到的宁静生机,将自己不屈的意志,化作一道道温和而坚定的意念流,反向注入那纯净的核心,并透过核心,扩散向那些被污染的脉络。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微的过程。她如同一个高明的心理医生,在安抚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剥离那些外来的、扭曲的“人格”,唤醒其本身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精神力在飞速消耗。外围的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那古树上的紫黑色脉络,似乎……真的在极其缓慢地变澹、收缩!
有效!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顽固的紫黑色脉络在云栖那充满生机与安抚的意念下不甘地消散,那株清心古树勐地一震!
枯萎的枝叶并未立刻恢复翠绿,但那股不祥的魔气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纯净的生机。树干的中心,一点柔和的、带着星辰般微光的绿意重新亮起,虽然微弱,却坚定无比。
古树,被从堕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云栖脱力地向后倒去,被苏清雪及时扶住。她疲惫地睁开眼,看着那重获新生的古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弧度。
营地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看向云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震撼。这一次,再无猜忌。
然而,就在古树恢复纯净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枚一直发烫的“冰极引”玉符,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个玉符化为一道凝实的冰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在营地高空形成了一副清晰的、不断闪烁的图景——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一座巍峨耸立、通体由冰晶构成的巨大古树虚影,正被无数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黑红色雾气疯狂缠绕、侵蚀!古树的枝叶在痛苦地摇曳,发出无声的哀嚎,它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
星辰古树的影像!它正在遭受攻击!而且情况远比这株幼苗危急千万倍!
与此同时,云栖、苏清雪,乃至墨渊的脑海中,都同时响起了一个苍老、疲惫、却依旧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这意念跨越了无尽空间,带着最后的希冀与恳求:
“北……境……危……速……来……”
影像与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冰极引”玉符耗尽了力量,变得暗澹无光,但那副末日般的景象和那声焦急的呼唤,已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营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发生在清心古树幼苗上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灾难,正在遥远的极北之地上演!
墨渊看向虚脱的云栖和神色凝重的苏清雪,声音前所未有的肃穆:
“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