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裹挟着金属锈蚀与咸涩海风的混合气息,像无数细密的沙粒狠狠砸在脸上,吹得林默额前的碎发根根倒竖,后颈的汗毛也随之立起。
洛溪半蹲下身,指尖在墙角布满灰尘的瓷砖缝里摸索片刻,猛地扳开一道隐蔽的暗锁——“咔嗒”一声脆响后,厚重的铁门“吱呀”着向内开启,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顶楼格外突兀。
门后露出狭窄陡峭的楼梯间,墙壁上贴着张边角卷起、油墨斑驳的泛黄海报,正是三年前城市机甲大赛的宣传画:画面里他和阿凯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服,肩膀抵着肩膀笑得露出白牙,阿凯工装服口袋里还露出半截扳手,两人身后是刚组装完成的“守护者-01”雏形,银灰色的机甲外壳在海报褪色的光影里泛着青涩的光泽。
“快下去,机甲小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洛溪将一把沉甸甸的能量枪塞进他掌心,枪身的金属凉意瞬间传遍指尖,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眉头紧蹙,鬓角渗出的汗珠被风一吹瞬间冰凉,“这是老陈让我给你的,‘守护者-01’还在车库等着,别让阿凯的心血白费。”
林默攥紧能量枪,转身冲进楼梯间,急促的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层层回荡,像是在敲击着记忆的鼓点。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回着与阿凯的碎片记忆:大学机甲维修车间的白炽灯下,灯管因老化而嗡嗡作响,两人蹲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旁,手里拿着螺丝刀拼凑“守护者-01”的左腿关节,阿凯抹了把脸上蹭到的机油,黑亮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以后我们要驾驶它飞过被海水淹没的城市,保护所有失去家园的人”;
暴雨倾盆的旧车库里,雨水顺着顶棚破洞漏下来,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阿凯手把手教他调试引擎,温热的呼吸落在他后颈,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这里的齿轮要卡紧三个齿距,不然高速运转时会出现动力断层”;
还有最后一次在实验室见面时,阿凯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趁着监控盲区的间隙,飞快地塞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的颤抖透过粗糙的纸张传来,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用力眨了眨眼,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小心楚河”,墨迹因指尖的汗湿而微微晕开。
楼梯间的尽头是一扇斑驳的铁皮门,林默用力推开,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机油与橡胶的味道扑面而来,车库巨大的空间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缓缓展开。
老陈正半蹲在“守护者-01”的机甲脚边,布满裂口的帆布手套攥着一把生锈的扳手,专注地拧紧引擎盖边缘的最后一颗螺丝,他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前,后背的工装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一大片。
机甲银灰色的外壳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过去一次次实战留下的勋章,胸前歪歪扭扭的编号“01”还是当年阿凯用红色马克笔一笔一划写的,虽已被岁月磨得褪色,却依旧像道醒目的印记刻在机甲上。
“来了。”老陈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放下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银光的钥匙扔过来,“阿凯的维修日志在驾驶舱控制台的抽屉里,那小子心思细,早就料到楚河会对水晶打主意,日志里藏着不少后手。”
林默踩着机甲的辅助阶梯,手脚并用地爬进驾驶舱,熟悉的皮革味混杂着阿凯常用的薄荷烟味扑面而来,仿佛老友从未离开。
驾驶舱内壁贴着几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阿凯随手记下的机甲调试心得,字迹龙飞凤舞。维修日志摊开在控制台中央,泛黄的纸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参数,每一页的页脚都画着个小小的机甲简笔画。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张潦草的草图——正是利莫里亚水晶的能量循环图,蓝色的线条勾勒出复杂的回路,旁边用蓝色水笔画了个大大的箭头,标注着一行略显潦草的字:“水晶不是武器,是重启生态的钥匙,真正的坐标藏在横滨港的旧灯塔底下,那里有我们埋的信号器”。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车库正面的合金大门被硬生生炸开,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扑面而来,霜刃驾驶的钢爪机甲踏着滚滚烟尘冲了进来,机械臂末端的三段式利刃“唰”地展开,在昏暗的车库里闪着森冷的寒光,机甲头部的红色光学传感器死死锁定了“守护者-01”。
“把记载水晶坐标的U盘交出来,楚总说了,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霜刃的声音透过机甲外置扬声器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质感,没有一丝温度。
老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抄起墙角的能量枪,同时按下“守护者-01”驾驶舱外的应急电源按钮——机甲头部的光学传感器瞬间亮起微弱却坚定的红光,关节处开始发出预热的低鸣。
“你赶紧启动机甲的核心动力,从后门的密道离开!”老陈躲到机甲的腿部后方,透过金属缝隙瞄准霜刃机甲,“我用能量枪拖住他,争取三分钟时间足够了!”
林默却死死握紧了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汗水浸湿了皮质握把:“要走一起走,阿凯亲手造的机甲,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伙伴。
当年我们三个在维修车间发誓要同生共死,现在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守护者-01”缓缓站起身,虽然核心动力系统仅修复了六成,膝盖与肘部的关节处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异响,像是年迈老人的喘息,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在布满油污的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
林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动操纵杆,机甲右臂带着残影挥出重拳,拳头上的合金护甲与霜刃刺来的钢爪狠狠碰撞在一起——“铛!”剧烈的金属撞击声震得车库顶棚簌簌掉灰,迸溅的火星像破碎的星辰,瞬间照亮昏暗的角落。
霜刃的机甲被震得后退半步,而“守护者-01”也因动力不足微微晃动。老陈则在一旁依托机甲的掩护,举着能量枪不断射击霜刃机甲的关节缝隙,蓝色的能量弹在金属外壳上炸开一朵朵小小的火花。
缠斗中,林默的目光突然被控制台屏幕吸引——一行绿色代码飞快闪过,紧接着弹出一个熟悉的头像框,里面是阿凯咧嘴笑的像素画,随后自动防御程序的指令开始逐条加载。
那些密密麻麻的指令如同老友在耳边低语的嘱托,原来从始至终,阿凯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他和他们共同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