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叶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望向柳清风,眼底藏着几分试探与决绝。柳清风心领神会,二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已然达成了默契 —— 这凤无双来历成谜,七星洞更是藏着诸多未知,若就此离去,先前的波折便成了徒劳,所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有留下来,方能探寻这背后的隐秘。
他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算是敲定了主意。
凤无双将二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见他们颔首应允,原本便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染上了真切的欢喜,那双深邃的眼眸亮如星子,整个人都鲜活了几分。他往前半步,语气中难掩雀跃,似是怕自己看错了一般,又确认了一遍:“你们…… 真的答应留下了吗?”
柳清风拱手作答,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郑重:“是,我二人愿在此盘桓几日,劳烦大王费心安排了。”
“不费心!不费心!” 凤无双连忙摆手,美丽的容颜因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而神采奕奕,玄衣银纹在暖光下流转,更衬得他容光焕发,“你们能留下真是太好了!”
他话音未落,便转头朝着殿门外扬声唤道,声音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黑风!速速去备上洞内最好的酒菜,要荤素搭配,再取珍藏的灵泉佳酿,务必好好款待二位仙师!”
“遵命,老大!” 门外立刻传来黑风恭敬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应答声,先前的惊慌失措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对凤无双的绝对顺从。话音刚落,便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想来是黑风不敢耽搁,正火急火燎地去筹备了。
殿内,凤无双脸上的笑意未曾消减,侧身引着二人往雅间走去,语气愈发热络:“二位仙师一路辛苦,先随我到内堂歇息片刻,酒菜很快便好。” 十叶与柳清风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雅间内暖光融融,案几上已摆好了几碟精致的鲜果,灵泉佳酿的清冽香气漫溢开来。柳清风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凤无双玄衣上的暗纹,终是将心中盘旋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听闻阁下所属乃是玄勒教,江湖上皆称其为魔教,不知贵教中人,是否皆为修魔者?”
凤无双执杯的动作一顿,随即坦然颔首,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无波:“二位仙师所言不差,我玄勒教上下,确是修魔之人。但江湖上那些‘十恶不赦’的传言,却多是以讹传讹,并非实情。”
“既非十恶不赦,为何会有那般不堪的传言?” 十叶柳眉微蹙,想起先前被缚时的凶险,忍不住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还有,你们先前抓我与柳兄这般身具仙元之人,究竟是何用意?总不会是…… 准备蒸了或是煮了吃掉吧?” 她说着,故意做出几分警惕的神色,想试探对方的反应。
“哈哈哈!” 凤无双闻言,忽然朗笑出声,笑声清朗如松涛穿林,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仙子多虑了,自然不是这般野蛮行径。” 他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在二人脸上流转,带着几分神秘,“至于抓二位的真正缘由,眼下还不能告知外人。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证,玄勒教虽修魔,却绝无害人之心,更不会伤及二位仙师分毫。”
十叶心中暗自嘀咕:鬼才信你的话!这凤无双生得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说话温文尔雅,可行事却这般诡异,又能一眼看穿他们的仙身,说不定心里藏着什么阴狠算计。外表越是漂亮,心肠说不定越毒,果然是魔教之人,不可轻信!
她这边念头刚转完,便见凤无双忽然抬眸,目光直直望进她眼底,唇边笑意加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似全然洞悉了她的心思:“十叶仙子,你可想错了。我外表漂亮不假,心肠却当真不毒呢!”
“!” 十叶心头猛地一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来。她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难以置信地瞪着凤无双 —— 完了!这家伙竟然会读心术?自己方才那些腹诽,竟全被他听了去!
一旁的柳清风也微微挑眉,看向凤无双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十叶脸颊微红,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胡乱揣测,只觉得这凤无双愈发神秘莫测,连人心都能轻易窥探,往后在他面前,怕是连念头都要谨慎些才好。
雅间藏在九曲回肠的幽深密洞深处,一路拐绕盘旋,两侧岩壁湿滑微凉,光线也愈发昏暗。十叶越走心越沉,好几次都暗自揣测,这凤无双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是想把他二人悄悄囚禁在此。
可待脚步停稳,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惊怔。洞口豁然开朗,一方独立天地里,竟有细碎阳光穿透岩层缝隙洒落,化作点点金辉铺在青石地面上。四周翠竹环绕,枝叶青翠欲滴,风过处沙沙作响,伴着岩缝间渗出的清泉叮咚,空气里满是草木与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
这里风景雅致清幽,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既无山洞的逼仄压抑,反倒像一处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说是绝佳的待客之地,真是半点不假。
凤无双望着二人,眉眼间带着几分邀客的热忱,语气温和又不失洒脱:“二位既是仙师下凡,想来也未曾踏足过这般独到的幽处。今日不如在此稍作停歇,你我把酒言欢,共赏这洞中天光如何?”
话音未落,他宽袖轻挥,一道淡金色的灵光闪过。绿茸茸的草地上,竟凭空现出一张三尺见方的八仙桌,桌面纹理温润,雕饰着缠枝莲纹;四周配着四把花梨木椅,做工精巧考究,椅背上的暗纹流畅雅致,一看便知是匠心之作。桌旁花丛间,几只彩蝶扇动着斑斓翅膀,翩跹飞舞,更添了几分灵动生机。
柳清风见状,眼中满是赞叹,连忙拱手谢道:“多谢大王盛情!此地风景绝佳,芳草萋萋如茵,繁花缤纷似锦,耳畔鸟语婉转,鼻尖花香萦绕,当真不负人间仙境之名!”
凤无双闻言轻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哦?这般说来,比你的桃花谷如何?”
柳清风坦然一笑,语气恳切:“二者各有千秋。我虽钟爱桃花谷的烂漫,却也格外倾心你这福地洞天的清幽雅致。”
“能得仙师青睐,实乃七星洞之幸!” 凤无双笑意更深,诚意相邀,“往后仙师若是得空,不妨多来七星洞小坐,我这儿有珍藏的上好仙茶,还有陈酿的清冽美酒,定能让仙师尽兴。”
话音刚落,便见三大王领着几位身着紫纱罗裙的婢女款款而来。婢女们手捧沉甸甸的漆木托盘,盘中盛着数道不知名的佳肴,色泽鲜亮诱人,香气隐隐透出;另有一只鎏金酒壶,壶身镶嵌着细碎宝石,流光溢彩,一看便知是珍稀之物。众人手脚麻利地将酒菜在八仙桌上摆置停当,婢女们齐齐躬身行礼,而后悄然退下,只留三大王在一旁垂手侍立,等候吩咐。
凤无双抬眼看向他,语气平和却带着威严:“你也先退下吧。若无要紧事,不必前来打扰我与二位仙师饮酒畅谈。”
三大王恭敬应道:“是,大哥!”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扰此处清雅。
酒壶启封的瞬间,一股清冽甘醇的酒香便漫了开来,混着草木清气,沁人心脾。凤无双提起金盏酒壶,酒液如银线般倾泻入三只白玉杯,酒花轻绽,映着天光泛出细碎光泽。
“二位仙师请尽兴,这‘醉流霞’是我七星洞独酿,取崖间晨露与千年古藤果实发酵,饮之可涤荡尘嚣,醒神益思。” 他抬手示意,率先举杯饮下一口,眉眼间添了几分舒展。
另一人浅酌半杯,只觉酒液入口甘润,顺着喉间滑下,暖意蔓延四肢,先前赶路的疲惫竟消散大半,不由赞叹:“果然是绝世佳酿!配上这桌珍馐,更是锦上添花。”
桌上菜肴皆是罕见之物:一盘莹白如玉的薄片,是深海冰参切片,蘸着特制酱汁,脆嫩爽口;一盘琥珀色的蜜汁灵果,果肉饱满多汁,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灵气;还有一盘色泽金黄的炙烤异兽肉,外皮焦香,内里鲜嫩,咬下时油脂香气四溢,却无半分腥膻。
晚间二人虽已吃过饭,来了七星洞却不知时间,肚子竟然又咕咕叫起来,见此美味也没有太多疑虑,直接吃了起来。
凤无双见二人吃得尽兴,笑着补充:“这些食材多是洞中山珍与深海奇珍,皆是纯天然养植孕育,不含半分俗世烟火气,正合仙师口味。”
谈话间,风穿翠竹,簌簌作响,彩蝶不时掠过桌角,远处清泉叮咚如乐。三人从天地风物聊到修仙心得,又谈及人间趣事,言语投机,不知不觉间,壶中酒已去了大半,桌上菜肴也见了底。
十叶望着眼前的清幽景致,再看凤无双谈吐间的坦荡热忱,先前那点囚禁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只觉这七星洞的洞天福地,果然配得上 “绝佳待客之地” 的美名。
酒意微醺间,风拂竹影晃动,十叶脑中忽然闪过方才的闲谈 —— 凤无双竟随口提及了桃花谷。那处秘境的传说虽在世间断断续续流传了千百年,可知晓传说背后 “一人一仙” 的真容,且能精准将名字与他们二人挂钩的,放眼三界也寥寥无几。毕竟当年他们隐于桃花谷,不问世事,踪迹向来隐秘,除了至亲至交,极少有人知晓这段过往。
她放下白玉酒杯,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抬眸看向凤无双:“大王,冒昧问一句,你究竟有多少岁了?这桃花谷的旧事早已鲜有人知,你怎么会知道,传说里那桃花谷中的一人一仙,就是我和他呀?”
凤无双闻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冲淡了先前的客套:“十叶仙子不必如此见外,‘大王’二字听着生分,你直接唤我凤无双便好。”
“啊?” 十叶愣了一下,随即摆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直呼其名好像不太妥当,毕竟你修为高深,又这般热忱待客…… 要不,我叫你姐姐吧?”
“姐姐?” 凤无双微微挑眉,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是没料到她会这般提议,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对呀!” 十叶仰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眼底满是真切的亲近,“你生得这般貌美,气质又温婉,叫你姐姐再亲切不过了。往后你也不用拘着,直接叫我十叶就好,不用带什么仙子的称呼啦。”
凤无双凝视着她坦诚明亮的眼睛,沉默片刻,唇边的笑意渐深,最终轻轻颔首,语气带着几分纵容:“随你便是。”
凤无双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方才还带着几分纵容笑意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处翠竹掩映的光影,神色间添了几分悠远与怅然,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我当然知道你们。若不是当年的十叶仙子出手相助,哪里还有今日的我 —— 早在二百多年前,我就该死于那缠人的麻风病了。”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落在十叶脸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与恳切:“十叶,你对桃花谷当年的往事,还有几分印象?我,就是当年那个被母亲紧紧抱着,哭着跪在谷外求你医治的五岁孩童。”
“啊?!” 十叶惊得猛地站起身,白玉酒杯险些从手中滑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仔细端详着凤无双的面容,半晌才回过神来,语气带着几分恍然与惊叹:“那这般算下来,到如今差不多已经过了二百多年…… 也就是说,姐姐你如今竟已有两百多岁了?”
凤无双轻轻摇头,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也许吧。岁月太过漫长,日复一日在这洞中度过,我早已记不清确切的年岁。况且这七星洞是块福地,洞中岁月与外界截然不同,流逝得格外缓慢。”
十叶心中的惊讶尚未平息,又忍不住好奇追问,眼神里满是探究:“那你如今是已修成正果了吗?不然为何能容颜不老,始终保持着这般年轻的模样?”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你当年的神针。” 凤无双抬手轻抚过自己的脸颊,语气里满是感激,“自从当年受了你那治疗麻风病的针术,我的身体便有了异样 —— 皮肤竟一直停留在五岁时的状态,再也没有随岁月老去。”
“太神奇了!” 竹十叶眼中满是惊叹,忍不住失声叹道,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一旁的柳清风深以为然,颌首点头,目光中也带着几分赞许与好奇,显然被这番经历勾起了浓厚兴致。
凤无双望着二人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缓声道:“对啊,当年得知其中关窍后,我便四处游历拜师,一心想踏上修仙之路。可谁知仙道讲究根骨与心性,我苦修多年,法力修为却始终进展缓慢,如同龟爬。后来机缘巧合下,我转而涉足魔道,那边的人都说,魔界的修行法门,本就更适合我等命格的人。”
柳清风眉头微蹙,适时问道:“那如今你的七星洞,门下收了多少门徒?”
“没多少,” 凤无双轻轻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坚持,“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个。”
竹十叶闻言,脸上的惊讶更甚,忍不住追问道:“难道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教,并不是指你们玄勒教?”
“当然不是!” 凤无双语气陡然加重,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愤懑,“江湖中那些烧杀抢掠、为祸四方的恶行,传说都归在魔教头上,可真正作恶的其实是黑门教!他们行事阴狠狡诈,每次闯下祸事,便故意留下玄勒教的记号,将脏水全都泼到我们身上。”
她顿了顿,语气渐渐平复,却多了几分郑重:“我们玄勒教虽是实实在在的魔修,却只潜心修炼自身修为,从不愿插手江湖纷争,更绝不会做那些祸害人间、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我们收徒极严,心性不端、品行败坏之辈,想要入我玄勒教的门,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可那些人怎会善罢甘休?” 柳清风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
“自然不会,” 凤无双苦笑一声,“他们被我们拒之门外后,转头便投了黑门教。那黑门教门槛极低,来者不拒,如今门徒早已遍布全国各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势力倒是越来越大了。”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让竹十叶和柳清风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在此之前,他们和江湖上大多数人一样,都认定魔教只有一个,而玄勒教便是那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派,却从未想过其中还有这般隐情。
“啊?” 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错愕,竹十叶更是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 魔教竟然不止一个?”
凤无双坦然颔首,语气肯定:“当然不止。这世间魔教分支众多,只是大多势力微薄、默默无闻,其中规模最大、行事最猖獗的便是黑门教,而我们玄勒教,不过是因为修行法门特殊,又被黑门教屡次嫁祸,才成了名气最响的那个罢了。”
竹十叶和柳清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与茫然。这些天来从玄天宗和老莫口中得知的信息被彻底颠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面面相觑,脑海中一片纷乱。
“大哥!出事了!”
恰在此时,一道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从殿外传来,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大王脸色煞白,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原本整齐的衣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脚步踉跄地一路小跑进来,连门口值守弟子的行礼都顾不上回应,眼神里满是慌乱与急切。
他几步冲到凤无双面前,也顾不得在场的竹十叶和柳清风,慌忙俯下身,双手拢在凤无双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低语起来。虽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三大王不断变化的神情 —— 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焦虑皱眉,偶尔还忍不住抬眼望向殿外,不难看出事情定然十分紧急,甚至可能暗藏凶险。
凤无双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随着三大王的低语渐渐沉了下来,眉头越蹙越紧,眼中刚刚褪去的愤懑被一层凝重取代,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指节微微泛白。待三大王说完最后一句,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神色,转头看向竹十叶和柳清风时,已恢复了几分从容,只是语气中难掩一丝歉意:“二位,实在对不住,府中突生变故,需我即刻去处理,暂且失陪一下。”
她微微欠身,姿态依旧恭敬,又补充道:“这七星洞虽不比江湖胜地,却也有几处景致尚可,你们不妨在此随意转转,稍作等候,我处理完事情便立刻回来,定不耽误与二位继续细说前因后果。”
话音刚落,凤无双便不再多言,朝二人略一点头,随即转身跟着三大王快步向外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殿门外,只留下竹十叶和柳清风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间,心中又多了几分疑惑 ——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与玄勒教有关,还是和那行事诡谲的黑门教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