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下不了手。
“徐长老,”陆寒目光淡淡扫来,“你,可觉得羞耻?”
徐长老浑身一颤,低头嗫嚅:“老朽……老朽确实无颜面对世人……”
陆寒微微一笑,语气平缓却不容回避:
“既然知道羞耻,为何还留着这条命不放?”
“我之前说过要让你们无地自容,你以为我是随口说说吗?”
徐长老急忙分辩:“老朽……”
话音未落,山脚下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军情紧急!”
“有要紧军报!”
众人纷纷惊愕回头,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处。
这一天,风波接连不断。
雁门关旧案尚未彻底厘清,怎料又生变故?
正自惊疑不定间,一名丐帮弟子已飞奔而至,气喘吁吁地站定在前,高声禀报:
“雁门关急讯!契丹已封王楚相玉为平南大将,由耶律洪基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兵锋直指雁门关!”
“战事一触即发!”
此言一出,众人本已紧绷的心神再度震动。
契丹竟又要挥师南侵,且此次规模空前!
这一仗若起,百姓必将流离失所,血染山河!
若边关失守,国祚危矣!
徐长老闻言大骇,脱口问道:“你说契丹要打过来了?”
那弟子重重点头:“消息来自雁门关守军,绝无虚妄!”
徐长老猛然顿足,悲声道:“你来迟了!太迟了啊!”
“乔峰此刻上少林寻仇,分明是冲着少林去的!他是要搅乱中原武林,削弱我等合力抗敌之力,为契丹南侵扫清障碍!”
“我们都中计了!”
众人听罢,脸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
此前竟无人往此方向思量。
如今经徐长老点破,心头顿时泛起层层疑云。
莫非……这一切真是契丹设下的圈套?
风声轻响,陆寒自屋檐飘然跃下,稳稳落在徐长老面前。
徐长老见状,吓得连连后退,颤手指着他,厉声道:“你……你揭穿了我的话,便想杀人灭口不成?”
陆寒冷冷望着他,眼神如冰:“若你肯如谭公谭婆一般以死赎罪,我尚可敬你是条硬气之人。”
“可你不但贪生怕死,还屡次搬弄是非,妄图败坏我大哥名声!”
“这样的人,我又岂能容你再活于世?”
徐长老浑身一震,慌忙大呼:“快来护我!”
几名丐帮弟子本能上前,欲将他护在身后。
岂料劲风一闪,陆寒袖袍轻扬,几人已被震得连连后退。
他一手擒住徐长老,纵身一跃,再次踏上了屋顶。
“陆先生,这……”
众丐帮弟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陆寒俯视怀中老者,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一而再,再而三,我已饶你两次性命,今日断不再留情!”
徐长老嘶声叫道:“你要杀我,便是坐实我方才所言——你是在祸害大宋江山!”
陆寒冷笑:“你这老匹夫活着,才是真正祸国殃民!”
说罢,他环视四周,朗声问道:“丐帮曾是天下第一大帮,威名远播,人人敬仰。”
“可你们扪心自问,如今的丐帮成了什么模样?”
“又是从何时起,一步步走到这般田地?”
众人默然,神情复杂。
细细回想,丐帮的衰败,正是始于杏子林大会。
而那时,也正是徐长老重新出山、插手帮务之时。
“第一次,他勾结康敏那毒妇,逼走我大哥,延误军机,致使你们被西夏一品堂尽数俘虏。”
“若非我们及时相救,你们早已沦为阶下囚!”
“第二次,在聚贤庄大会上,他又与全冠清联手,污蔑我大哥为弑父逆贼,令丐帮颜面尽失,声誉扫地!”
“这一次,他跳出来替玄慈方丈开脱,看似仗义,实则如何?”
“别人因羞愧自尽谢罪,他倒好,不但苟且偷生,还要趁机再造谣言,陷害我兄长!”
“如此奸诈小人,死不足惜!他若伏法,对丐帮只有好处,毫无损伤!”
一番话说完,群丐鸦雀无声。
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徐长老掌权以来,帮中纷争不断,元气大伤,早已不复昔日荣光。
陆寒语气冷峻,接着道:“你们可曾想过,这位所谓的前辈长老,为何在汪帮主手下从未被委以重任?”
“因为他根本不堪大用!”
“除了惹是生非,还能干成什么事?”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话音未落,陆寒猛然抬手,直指徐长老,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
徐长老听得这番指责,气得面色忽青忽紫,眼珠翻白,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子摇晃,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丐帮众人先是盯着徐长老,又望向陆寒,彼此对视,神色复杂,无人开口。
老而不修,便是祸根。
对丐帮而言,徐长老不正是那个窃据高位、败坏纲纪的蠹虫?
自他掌权以来,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损公肥私,将帮中元气一步步推向深渊!
这般毫无建树、反拖累全帮之人,杀之何惜!
见众人都默然不语,陆寒冷笑一声,对着那颤抖的老者冷冷道:“老东西,我送你归西。”
原本已近昏厥的徐长老一听此言,顿时睁大双眼,想要挣扎喊叫,却已来不及——
陆寒手臂一扬,竟将他狠狠抛向半空!
“不!别——!”
徐长老满脸惊骇,四肢乱舞,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
砰然巨响!
他的身体重重砸落地面,筋断骨折,头颅碎裂,脑浆四溅,当场毙命,再无生机。
目睹这一惨状,丐帮弟子纷纷侧首不忍再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江湖豪杰瞧在眼里,心中亦无半分怜悯。
正如陆寒所言,此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陆寒淡淡扫了尸身一眼,不再言语。
随即转身,目光落在正受刑的玄慈方丈身上。
此刻的玄慈已是皮开肉绽,背上鲜血淋漓,染红大片地面,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众人望着这位昔日德高望重的少林领袖,如今奄奄一息,皆是心头沉重,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一代宗师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他自取其祸,倒也丝毫不冤。
这时,追命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宋与契丹战事将起,我们兄弟需即刻回京复命,不便久留。”
陆寒闻言点头,只回了一句:“一路珍重。”
不多时,四大名捕押着要犯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之外。
围观的江湖人士见热闹已散,心绪转而聚焦边关危局。
“少林出了这等丑闻,恐怕再难统领武林了!”
“可不是么?从前有玄慈坐镇,人人敬服,可现在……”
“当务之急,该集结各路豪杰,赶赴雁门关阻敌!”
“不如行刺辽军主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荒唐!这次领军的是耶律洪基,身边高手如云,更有绝灭亡楚相玉贴身护卫。
你这是去行刺,还是去送命?”
“那你说怎么办?”
议论声起初低沉,渐渐激烈,争吵四起,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纷争未歇之际,玄慈的最后一道刑罚终于执行完毕。
此时的他,油尽灯枯,仅剩一丝残息。
叶二娘悲痛欲绝,竟强行冲破封住的穴道,奋不顾身扑向丈夫。
然而她还未靠近,玄慈便已咽下最后一口气,寂然离世。
眼睁睁看着爱人倒在自己面前,叶二娘顿觉天地崩塌,神魂俱裂。
下一瞬,她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刃,猛地扎进胸口!
那边虚竹猝不及防,待要阻止,已然迟了。
他刚认回父母,转眼却亲眼看着双亲相继殒命,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呼喊:“爹!娘!”
他拼命想挽回他们的性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束手无策。
陆寒静静看着这一切,唯有轻叹一声。
他并非没有手段——玄慈可用灵药续命,叶二娘也能以血菩提救活。
但他终究没有出手。
玄慈犯戒背义,又是萧峰仇家,若苟延残喘于世,只会让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况且少林清誉千年,须有人担责谢罪,他之死,也算成全道义。
至于叶二娘,当年残害多少无辜婴孩,今日随夫赴死,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临身。
真正令人唏嘘的,唯有虚竹一人罢了。
风起,卷起满地尘灰。
就在陆寒思绪翻涌之际,几道人影忽然自空中飘落。
定睛一看,正是先前离去的萧远山、萧峰,还有慕容博、慕容复,以及那红衣袈裟的鸠摩智。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萧远山与慕容博神情安宁,眉宇间再无戾气,仿佛多年积怨已随风散去。
更引人注目的是,两人头顶光洁,已然剃度为僧。
而萧峰、慕容复和鸠摩智却满脸惊愕,像是刚经历过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佛号响起,一位身披灰袍的老僧缓步走来。
他须发如雪,面容慈和,看似寻常,可陆寒心头却猛地一紧,全身戒备。
“不是说天人不得插手后辈纷争吗?”
“怎么他也现身了?”
众人望着这突兀出现的老僧,心中皆是疑云密布——今日这一幕,究竟意欲何为?
老僧目光平静地落在陆寒身上,缓缓开口:“老衲本无意干涉俗世恩怨。”
“但慕容施主野心不小。
他在藏经阁中,意图联合萧峰以契丹为倚仗,拉拢鸠摩智牵动吐蕃,再劝西夏与大理共起兵戈,自己则从山东举旗,五国合力伐宋,搅乱天下。”
“所幸萧峰心怀大义,断然拒绝。”
“可慕容博执迷不悟,仍想游说到底。
老衲无奈,只得出手点化。”
此言一出,陆寒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