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老心头一震:“竟未通气?”
他原以为这场盛会是陆寒与少林早有商议之举,如今看来却是单方面行事,意味深长。
他目光微凝,低声问道:“莫非……陆寒已经查到了那桩旧事的真相?毕竟他素有‘无知书生’之称,天下之事,鲜有不知者。”
这话出口,视线有意无意落在玄慈脸上。
身为知情之人,他清楚得很——当年那位带头大哥,正是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方丈。
如今陆寒突兀地选在少林召集群雄,且未与寺中沟通,难保不是冲着什么而来。
“阿弥陀佛。”玄慈低诵一声,神情不动,“是否为此而来,贫僧不得而知。
此刻多想无益。”
徐长老心中本就对陆寒心存不满——广邀天下英豪,偏偏漏了自己,此举无异于当众羞辱。
他攥紧拳头,语气坚定道:“不论陆寒所图为何,我丐帮与少林百年交好,此番定当站在贵寺一边!”
玄慈淡然回应:“多谢徐长老美意。”
稍顿片刻,他又问:“不知眼下丐帮可已选出新任帮主?”
徐长老摆手道:“尚未推举,但目下由本长老暂摄帮务,全帮上下皆须听令行事。”
提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八十八年了,他终于站上了丐帮权力之巅。
正月十五,本是万家团聚之夜。
然而此时,少室山下已是人影绰绰,数千江湖人物自四面云集而来,齐聚少林演武场。
忽然间,一声清亮呼喝划破夜空——
“吐蕃国师鸠摩智,特来拜会!”
只见一人身披异域袈裟,自半空踏步而来,衣袂翻飞,直落演武场中央。
场中早已聚集众多僧侣与武林人士,见此人这般张扬登场,无不面露异色。
这些时日,鸠摩智四处挑战高手,名声渐起。
今日现身少林,显然并非只为礼节。
他立于众僧之间,朝玄慈微微一笑:“久闻少林七十二绝技冠绝天下,小僧仰慕已久,今日斗胆请益,望高僧不吝指点。”
玄慈目光沉静:“我佛门习武,旨在修身养性,非为争锋较技。”
鸠摩智轻笑:“若连切磋都不敢应承,那这‘中原第一寺’的牌匾,不如取下来算了。”
“放肆!”玄寂怒喝一声,跨步而出。
鸠摩智却依旧含笑:“小僧此来,不过是想看看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究竟有何气象。”
“倘若诸位大师不愿赐教,那不如就此作罢,各回各家。
何必在此虚占名头,徒耗光阴?”
“先前我去大理天龙寺,虽胜了他们,却敬其迎战之勇。
今日观之,少林诸公除了喝骂几句,倒还不如天龙僧人来得磊落。”
玄寂双目如电,冷声道:“少林是否胜过天龙寺,岂是你一句话能定论!”
话音未落,他右手轻抬,地上枯叶竟凭空腾起,片片汇聚掌心,宛若听令而行。
鸠摩智见此情景,嘴角微扬,淡然道:“久闻玄寂大师拈花指已入化境,今日正好讨教一二。”
话音未落,他竟也屈指轻弹,指尖流转间,那拈花指的运劲之法竟似比少林高僧更为圆熟!
一旁观战的虚竹察觉异样,眉头微蹙。
“这并非我少林绝学,分明是逍遥派的小无相功在支撑!”
此时,江湖上早已传开——鸠摩智独闯少林演武场,连败数位高僧。
消息如风,四方群豪纷纷赶来围观。
待众人赶到时,只见虚竹正与鸠摩智激斗正酣,掌影翻飞,指劲纵横,招招凌厉,气势逼人。
“这便是虚竹?不是说他得了奇遇吗?怎地对上鸠摩智竟有些吃力?”
“或许功夫虽高,临阵经验尚浅吧。”
“瞧那鸠摩智,少林七十二绝技随手使来,仿佛本门传人,实在惊人。”
“听虚竹方才所言,他用的是小无相功,名字听着玄乎,咱们也弄不明白。”
“别说了,看热闹才是正经。”
议论声此起彼伏,虚竹与鸠摩智的对决也渐渐进入高潮,拳脚交错,内力激荡,空气都似被撕裂。
人群中,铁手环视四周,忽而一笑,低声对无情道:“大师兄,那边几个通缉多年的凶徒也混进来了,趁机露脸了。”
无情神色不动,只轻轻点头:“你们去拿人,先捆了,等这边事了再押送回去。”
话音刚落,铁手、追命、冷血三人便如离弦之箭,各自扑向目标。
就在此刻,另一侧又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跛足男子正与一位白发老者激烈交手,掌风呼啸,毒雾弥漫。
细问之下才知,那跛者竟是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而那老者则是星宿派邪宗丁春秋!
原来二人早在珍珑棋局时便结下旧怨,如今狭路相逢,哪需多言,出手便狠,招招取命。
这一边名捕擒凶,那一边仇家死斗,场面混乱却精彩纷呈。
围观之人看得血脉贲张,巴不得打得更狠些,断胳膊流血才够过瘾。
慕容复立于人群之中,目光闪烁,心中跃跃欲试。
近来他勤修不辍,武功大进,隐隐触碰到高手门槛,此刻见多方交手,不禁手痒难耐,只想寻个对手痛快一战。
可放眼四顾,一时竟无人堪作敌手。
“王姑娘!王姑娘!”
忽然一声惊喜呼唤划破喧闹。
紧接着,一道身影疾如风般穿众而来,停在王语嫣身前,满脸欣喜。
正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
他望着王语嫣,激动道:“王姑娘,我爹就在那边,我带你去见见他吧!他见了你,定会十分欢喜!”
王语嫣略感诧异,微微侧头:“为何要去见令尊?我又与他素不相识。”
段誉闻言一怔,脸上顿时泛起尴尬之色。
一旁慕容复冷眼相看,鼻中轻哼,并未作声。
不远处,阮星竹瞧见这一幕,掩嘴笑道:“你儿子跟你一个样,见了美人就忘了东南西北。”
段正淳苦笑摇头,岔开话题:“那位陆先生怎的还不现身?”
这话不仅他心头疑惑,也是在场众多武林人士共同的疑问。
陆寒广发英雄帖,请群雄齐聚少林。
如今宾客皆至,主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陆先生呢?”
“人都到齐了,他怎么还不到?”
“是啊,到底去了何处?”
正当众人揣测之际,天边忽现一抹青影,如鹰掠空,疾驰而来。
众人仰首望去,很快有人惊呼出声:
“是陆寒!陆先生到了!”
“终于来了!”
“好哇,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只见那青衫身影自高空直落,瞬间插入段延庆与丁春秋之间,双袖一振,硬生生将二人震开;
随即剑气隔空激射,助铁手三人重创逃犯;
最后反掌一推,劲风如潮,竟将虚竹与鸠摩智双双震退。
落地之时,衣袂飘然,神色从容。
全场寂静一瞬,随即哗然四起,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陆寒若不现身便罢,这一露面,转瞬之间便将纷争化解于无形,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气度。
这般修为,令人由衷钦佩。
就在此时,萧峰、谢卓颜与阿朱、阿紫四人缓步而来。
陆寒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纵,已跃上屋脊。
他立于高处,俯视众人,抱拳朗声道:“在下说书人陆寒,今日有幸,请得各位英雄齐聚少林,共赴此会,实乃三生之幸。”
“阿弥陀佛。”
玄慈方丈抬眼望向他,神色平静:“陆施主,你召集天下群雄至此古刹,不知有何要事相告?”
陆寒目光落在那满脸慈悲的方丈脸上,语气淡然:“这位想必便是玄慈方丈了。
不必心急,且容我慢慢道来。”
言毕,他环视全场,声音清越如钟:“今日邀诸位前来,并非为名利之争,而是为了一桩陈年旧案——三十年前雁门关外那一场血案,诸位应有所耳闻。”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当年杏子林风波、聚贤庄激战早已传遍江湖,几乎无人不知。
那场惨案牵涉甚广,核心正是萧峰的身世之谜,以及他无辜惨死的双亲与族人。
更关键的是,众人皆知,当年一手促成此事之人,背后藏着一位神秘的“带头大哥”,而如今许多势力仍在竭力遮掩此人身份。
此刻陆寒突然提及此事,莫非他已经查明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人群中,谭公、谭婆、赵钱孙与单正等人脸色骤变,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玄慈方丈。
呼——
萧峰猛然从人群腾身而起,落于屋顶,站到陆寒身旁。
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玄慈身上,沉声喝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若能揭开带头大哥真面目,我萧峰誓取其性命,以慰先人英灵!”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这统领群雄、号令江湖的带头大哥,到底是谁?
正当众人揣测之际,陆寒再度开口:“那带头大哥,在武林中地位极高,德望素着。”
“他曾与丐帮前任汪帮主平辈论交,亦能请动少林玄苦大师亲授武艺。”
“试问江湖之中,有几人能同时做到这两点?”
众人听罢,纷纷陷入沉思。
丐帮昔日乃天下第一大帮,汪帮主威震八方;而能与其并肩而立,又能让少林高僧亲自传艺者……
念头及此,无数道目光悄然转向玄慈方丈。
面对众人的注视,玄慈神色如常,无悲无喜,宛如古井不波。
见他如此镇定自若,不少人开始动摇:难道陆寒所指并非此人?
“陆寒,休要信口开河!”
忽地一声厉喝,丐帮徐长老踏前一步,怒视陆寒,眼中寒光闪烁。
陆寒斜眼看了他一下,语气平静:“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徐长老冷笑道:“不管那带头大哥是谁,当年他率众前往雁门关外截杀契丹武士,皆是为保大宋江山!”
“杀几个胡人罢了,即便误伤,又有何错?”
“乔峰若要为其契丹父母报仇,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这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人默默点头。
诚然,萧峰从未背弃中原。
可若他为报私仇,竟要诛杀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他们断难坐视。
陆寒望着义正辞严的徐长老,只淡淡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徐长老冷笑:“怎么,理屈词穷了,就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