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申时。
街上行人稀少。
陆寒与阿紫回到松鹤楼附近时,只见一个身穿深蓝劲装的年轻人站在松鹤楼门前,目光落在陆寒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
阿紫一见此人,低声问陆寒:“师父,他是你的仇人吗?看他的眼神,好像对你有敌意。”
陆寒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一步,问道:“你在等我?”
那青年轻轻点头,答道:“在下六分半堂雷火。”
陆寒听到“雷火”这个名字,神色微微一动,语气略带玩味地问:“你是来找我有事?”
雷火笑了笑,道:“我是奉我们大堂主狄飞惊之命,特来拜访陆先生。”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大堂主希望,能为一位朋友与陆先生化解恩怨。”
听他这么说,陆寒并未表现出意外,只是淡淡问:“你们大堂主口中的朋友,是不是厉真真?”
雷火点头:“正是厉前辈。”
陆寒摇了摇头,道:“我曾答应张真人,一定要将厉真真带回全真教,这件事,恕我无法答应你们大堂主。”
雷火凝视着陆寒片刻,缓缓开口:“陆先生,这里是大宋,不是大明。
你真要和我们六分半堂对着干吗?”
“或许你还不清楚我们六分半堂的分量,我——”
陆寒轻轻抬手,打断了雷火的话,反问一句:“那你又了解我多少?”
雷火微微一怔,随即答道:“自然了解,我们从厉真真前辈那里,听闻了不少关于陆先生的事迹。”
若不是深知陆寒的本领,他又怎会如此低声下气地与他交谈?
陆寒微微一笑,语气平静:“既然你了解我,那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回去吧。”
说完,他迈步朝松鹤楼走去。
阿紫紧随其后。
雷火眼见陆寒转身欲走,眉头微蹙,开口问道:“陆先生,你……”
话未说完,狂风骤起,一道掌劲猛然袭来,势如雷霆!
雷火尚在半空,一口鲜血已喷涌而出。
他只觉体内经脉如同撕裂,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击打,剧痛难忍!
砰!
他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阿紫目睹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认得那掌法——排云掌。
可比起自己所学,陆寒的掌势显然更胜一筹,凌厉得多。
陆寒眼神淡漠地看着雷火,语气平静:“我不杀你,是想让你回去告诉狄飞惊。”
“我无意与六分半堂为敌,但他也别插手厉真真的事。”
“就算蔡京亲自出面,厉真真我陆寒也势在必得。”
雷火听到“蔡京”二字,脸色顿时一变,神情复杂。
他望了陆寒一眼,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咬牙撑着身体站起,默然离去。
阿紫望着雷火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好奇地问:“师父,厉真真到底是谁啊?”
陆寒边走边答:“一个逃犯。
我来大宋,就是为了她。”
阿紫不解地问:“那师父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呢?”
“时机未到。”
不错,他如今是行者不假,但要他单枪匹马闯入六分半堂总坛去抓人,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先不说厉真真本人如何。
单是六分半堂的两位大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狄飞惊、堂主雷损,个个都应是行者境的高手。
若是贸然行动,不但难以得手,反而容易深陷其中,自投罗网。
在没有十足准备、没有确切机会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松鹤楼。
这天陆寒正在台上讲书,台下却嗡嗡作响,议论声不断。
他见听众心不在焉,索性放下醒木,笑着问:“各位聊得这么热闹,连听故事都顾不上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吸引人啊?”
话音刚落,便有人抢着开口:“听说昨天雁门关出了大事!有契丹人在那边欺压咱们大宋百姓,结果被路过的乔峰给收拾了!”
“没错,好多人亲眼看见的,乔峰为了护住乡民,亲手毙了那几个契丹人。”
“所以我们就纳闷了,乔峰真是契丹血统吗?”
“是啊,哪有自己人对自家人下这么重手的?”
陆寒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乔峰针对的根本不是契丹人,而是为非作歹之徒?”
“不管他是哪族出身,只要敢欺负平民百姓,撞到他手里,就别想全身而退。”
众人一听,细细琢磨起来,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若那些契丹人只是过路,并未伤及无辜,乔峰恐怕也不会轻易出手取人性命。
无论如何,他在关外护下了大宋子民,这是实打实的事。
原本不少人对他身份存疑,如今看法也悄然转变了几分。
这时,忽听一人压低声音道:“还有个消息——惊怖大将军死了!”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那人虽常年隐居危城,但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这一突然暴毙,无疑是一桩轰动武林的大事。
唯有陆寒神色如常,非但不惊,反倒轻哼一声,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看来这位大将军确实难缠,四大名捕联手,耗了这么久才将他铲除。”
他心中暗忖,六分半堂绝不会轻易放走厉真真那样的高手。
既然如此,自己与他们迟早撕破脸皮。
倒不如趁此机会,进一步拉近和神侯府的关系,借力制敌。
彼此助力,各取所需,神侯府想必也不会推辞。
正想着,身旁的阿紫忽然仰头问道:“师父,江湖中您最敬佩的是谁?”
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竖起耳朵,好奇这位说书先生会如何作答。
陆寒沉吟片刻,缓缓道:“要说最让我佩服的人,当属大理段氏的王爷——段正淳。”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大宋武林豪杰无数,怎么偏偏提了个远在西南的皇亲贵胄?
阿紫眨眨眼,疑惑地问:“段正淳?他很了不得吗?”
陆寒正色点头:“了不得,非常了不得。”
论起风流手段,段正淳若称第二,天下谁敢称第一?
自己寻欢作乐不说,连儿子未来的姻缘都顺带安排妥当。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般境界的,独此一人而已。
阿紫听得睁大眼睛,又问:“那……比起乔峰呢?”
陆寒毫不犹豫地摆手:“乔峰差得太远。”
乔峰面对一个阿朱都束手束脚,哪比得了段王爷那般游刃有余?
人家每一段情缘都是真心交付,哪怕负了对方,女子们不仅甘愿为其生儿育女,多年后仍念念不忘。
这份本事,已不是寻常男子所能企及。
这不是浪子,这是——情场帝王。
阿紫听得目瞪口呆。
她原以为乔峰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没想到在师父口中竟如此不堪。
那这位段正淳,武功岂不是通天彻地?
她忍不住追问:“那……跟师父您比呢?”
陆寒神情肃然,语气诚恳:“若有缘相见,我定要执弟子礼,拜他为师,好好请教一番。”
阿紫当场愣住。
在她眼里,陆寒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该是顶尖人物。
可如今竟说要拜师一个远在大理的王爷?
四下听众也都面面相觑,心头浮起同一个疑问:
这个段正淳,究竟是何方神圣?
段正淳乃大理段氏传人,虽有一阳指冠绝江湖,可再厉害也不至于强到这般地步吧?
陆寒扫了眼周围人满脸的困惑,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终究见识尚浅。
哪里懂得段正淳真正的本事?
哪怕不图什么武林至尊的名头,单是学他几分待人接物的手段,那家中夫妻相处,怕也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故事在无锡城里越传越广,渐渐也飘到了江南各地。
慕名而来听陆寒讲书的人络绎不绝,日日不断。
松鹤楼内座无虚席,连过道都挤满了人,掌柜每日数着铜板,笑得眼角皱纹都快叠到一块去了。
这天陆寒正说到紧要处,大堂里却嗡嗡作响,不少人低头私语。
话里话外,总绕不开“龙吟秘笈”四个字。
阿紫见状心头不悦——这些人来听书不好好听,尽顾着交头接耳。
她一跺脚走上前,叉腰嚷道:“喂!想听就安生听着,不想听也别在这儿嘀嘀咕咕!”
“要说话上楼去说,别打扰我师父讲书!”
那些人被她一呛,非但不收敛,反而七嘴八舌地回起话来:
“听你说书哪天不能听?可要是错过了龙吟秘笈这种大事,可是一辈子都后悔莫及!”
“陆先生讲得是精彩,可那是编出来的故事。
哪比得上眼下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来得震撼?”
“小丫头,你若知道这龙吟秘笈有多厉害,保管你也坐不住!”
四周听众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原来近日江湖上早已风传此事,几乎人人议论。
他们也是刚听说不久,心里按捺不住,才忍不住聊了起来。
陆寒听到这边喧闹,便停下说书,拿起惊堂木“啪”地一敲,声音清亮,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他沉声道:“方才听诸位提及龙吟秘笈,可是与幽冥山庄有关?”
众人一听,忙不迭点头回应。
“正是!陆先生果然消息灵通。”
“据说有人亲眼在幽冥山庄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吟秘笈!”
“如今已有不少江湖好手动身前往,都想抢夺这部奇书!”
“可也听说,已有数百名高手死在山庄里,全被恶鬼残杀,尸骨无存!”
有知情者立刻接腔:“可不是嘛,前几天一群豪杰结伴进庄,结果一个都没活着出来。”
“传言说他们都被山庄里的厉鬼活活撕碎,血肉吸尽,惨不忍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