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事务司第七小队的行动指令在凌晨三点十七分跳出终端。
目标:青山市第三人民医院负三层停尸间。物品:代号,等级:高危。任务:收容并转移至7号安全屋。
队长陈默盯着全息投影里那团不断蠕动的淡金色光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战术手套的腕扣。这是他加入司里三年来第一次接到关于记忆类异常的任务——通常他们处理的是能撕裂空间的裂隙,或是让人石化的寄生孢子。
苏晚,医疗组准备镇定剂。他按下耳麦,周野,破解医院的旧监控系统,我要知道这东西最近三个月的活动轨迹。林野,带好束缚网,目标可能有物理干涉能力。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应答。七人小队的越野车碾过青山市郊外的碎石路,车窗外渐次亮起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移动的惊叹号。
第三人民医院的大门挂着拆迁中的红幅,铁栅栏上缠着带刺的铁丝网。林野单手掰弯最底下的栏杆,金属扭曲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地下车库入口有新鲜擦痕。周野蹲在监控室的操作台前,全息屏上跳动着几帧模糊的画面,三天前凌晨两点,有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推着轮椅进去,轮椅上的...东西发光。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们要找的,此刻应该就在负三层。
负三层的空气里浮动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砖。苏晚走在最前面,她的白大褂下摆沾了几点霉斑,指尖泛着淡青色——那是她发动异能的前兆。
走廊尽头有波动。她轻声说,不是能量,是...情绪。很浓的悲伤,像泡在水里二十年的旧信。
停尸间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暖金色的光。林野一脚踹开门,众人呼吸同时一滞。
那团茧就悬浮在停尸台中央,直径约半米,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更诡异的是,茧内部不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穿蓝布衫的老妇人喂孩子喝药,戴眼镜的男人在病历本上写字,扎马尾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跑过...
它在播放记忆。苏晚的声音发颤,这些画面...好真实,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温度,闻到中药房的味道...
全体退后!陈默按住她肩膀,周野,分析构成。
技术员的平板弹出光谱图:不是能量体,是...凝固的记忆。含有大量血清素和去甲肾上腺素,还有...他顿了顿,人类大脑海马体的神经突触结构。
茧突然剧烈震颤,光纹暴涨。离得最近的林野闷哼一声,抱头跪地:头疼...有人在喊我名字...妈?
幻觉!陈默甩出束缚网,金色的网丝触碰到茧的瞬间迸出火花,这不是普通的精神干扰,它在抽取我们的记忆!
苏晚踉跄着扶住墙,她的共情异能此刻成了催命符。更多的画面涌进脑海:穿病号服的女孩蜷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掐进手腕;白发老人对着空床铺说话,床头柜上的饭已经馊了;还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反复在墙上刻放我出去...
他们在求救。苏晚突然抬头,眼眶通红,茧里的不是怪物,是被困住的记忆主人!
茧表面的光纹突然变得柔和,那些重叠的人影聚拢成一个小女孩的轮廓。陈默看见她对着空气伸出手,腕间有道狰狞的疤痕。
三年前,这里有个女患者。周野调出旧档案,十六岁,重度抑郁,割腕后被送进停尸间。但法医发现她还有微弱心跳,送抢救室途中心跳停止。家属闹得很凶,说医院草菅人命,后来医院封锁了负三层。
她的记忆被困在了死亡瞬间。苏晚轻声说,每天重复经历绝望,所以溢出的部分形成了这个茧,不断吸收周围的记忆来缓解痛苦。
茧突然炸开,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四散。林野的束缚网化作齑粉,陈默的空间异能自动展开,在众人周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她在害怕。苏晚一步步走向扩散的记忆云,我们不是来消灭她的,是来接她回家的。
那些光点渐渐汇聚,重新凝成小女孩的形状。她望着苏晚,眼神从恐惧变成疑惑,最后轻轻碰了碰苏晚的手背。
陈默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入自己意识——是女孩的记忆:消毒水的味道,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护士姐姐握着她的手说。
原来最后有护士陪着她。苏晚红了眼眶,只是她的意识没等到那一天。
小女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暖光钻进苏晚胸口的吊坠。那是枚银质的四叶草,是苏晚已故妹妹的遗物。
她的记忆选择留在温暖的地方了。苏晚摸着吊坠微笑,茧的结构正在瓦解。
陈默收起屏障,负三层重新陷入黑暗。周野检查设备时发现,监控里那个推轮椅的女人,此刻正站在走廊尽头朝他们挥手,随后慢慢消散在阴影里。
回到基地时,晨光正穿透云层。陈默看着收容舱里的淡金色光点,它们现在安静得像团普通的月光。
确认无威胁了?司长通过视频连线问。
确认。陈默摘下战术手套,它只是太孤单了。
苏晚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嘴角微扬。这次任务教会他们,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异常本身,而是被遗忘的痛苦。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第七小队的成员们收拾装备准备归队。谁也没注意到,收容舱的观察窗上,有极淡的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像句没说完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