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府大宴宾客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京城贵族圈。排场极大,名角云集,连宫里的老太妃都赏脸驾临,可谓风光无限。舒兰虽未收到邀请(立场分明,收到才怪),但通过“夫人外交”网络,对宴会的细节了如指掌。
据可靠消息,宴席上觥筹交错,九爷胤禟意气风发,与各方宾客谈笑风生,言语间似乎对近期朝局颇有“高见”。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出新排的戏文,并非才子佳人或忠孝节义,而是一出名为《砥柱中流》的新编历史剧,内容暗喻朝中有“忠良”不畏艰险,砥柱中流,匡扶社稷。这指向性,未免太过明显。
宴会过后,市井间便开始流传一些新的议论,说什么“九爷礼贤下士”、“颇有贤王之风”,甚至隐隐将胤禛在漕粮案中的“严苛”与九爷的“宽和”作对比。舆论的风向,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又开始发生微妙的偏转。
舒兰听到这些,心中冷笑。果然是要在舆论上做文章,抬高自己,贬低对手。这种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现代公关战中抹黑对手、美化自身的低级版本。
然而,更阴险的招数还在后头。没过两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参与编演那出《砥柱中流》戏文的一位颇有名气的文人,在酒后“失足”落水,溺毙了!官府的结论是意外,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几乎同时,另一种流言开始悄然散播:那位文人之死,是因为戏文触怒了某些“不能言说”的大人物,遭到了报复!这流言含糊其辞,却恶毒地将嫌疑指向了因那出戏而被影射的胤禛!
一石二鸟!既除掉了可能泄露戏文编排内情的知情人,又顺手将脏水泼向了胤禛!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令人胆寒。
舒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舆论交锋,而是涉及人命的构陷!若任由流言发酵,即便没有证据,也会对胤禛的声誉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害。
她立刻采取行动。首先,严令府中上下对此事三缄其口,绝不参与任何议论。其次,她通过兆佳氏等信得过的渠道,放出一些“客观”的声音:比如那位文人素来有酗酒的恶习;比如当夜与他一同饮酒的,似乎还有九爷府上的清客;再比如,漕粮案是依法办事,并无针对个人之意云云。
但这些辩解在对方精心策划的阴谋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流言如同瘟疫,仍在扩散。舒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需要更直接、更有力的反击,但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她苦思冥想,忽然记起胤禛离京前交给她的那几本从车马行查抄的暗账副本。她一直忙于他事,尚未仔细研究。此刻,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将自己关在书房,再次翻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账册。这一次,她不再局限于之前的线索,而是扩大范围,仔细搜寻任何可能与九爷胤禟或其门下核心人物相关的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笔看似不起眼的、标注为“书画鉴赏”的支出中,她发现收款方是京城一家有名的古玩店,而经手人签名的一个花押,与她偶然见过的、九爷府一个得力管事的私印极为相似!
更重要的是,这笔支出的时间,恰好在那出《砥柱中流》戏文开始编排之前!而支出金额,远超过寻常书画鉴赏的费用。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舒兰脑中形成:九爷府通过古玩店,以“书画鉴赏”为名,向那位文人支付了编排戏文的酬劳!这或许就是他们交易的证据!
虽然这证据仍显间接,但至少提供了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舒兰强压激动,没有立刻声张。她将这一发现用极其隐晦的暗语写入了给胤禛的密信中,重点提示了古玩店名、支出时间和那个可疑的花押。
她知道,真正的调查和反击,需要胤禛在热河那边动用力量。她能做的,就是提供这把关键的“钥匙”。
信送出去后,舒兰独自坐在书房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戏台之上,唱的是忠奸博弈;戏台之下,进行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皇权争夺的残酷与血腥。那个溺毙的文人,不过是这场巨大博弈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而她和胤禛,已然身处漩涡中心,无处可退。现在,她只希望胤禛能及时收到信息,抓住这线生机,扭转不利的舆论局面。京城的天空,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