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旭被牵着手，步子迈得更欢了，偶尔晃一下，就往皇上腿上靠，像只黏人的小猫。
沈眉庄跟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身影映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鬓边的流苏随着笑意轻轻晃，眼底的温柔漫出来，比春日的花还要浓。
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沾了弘旭一脑袋。皇上伸手替他拂去，指尖碰到他柔软的胎发，忽然笑道：“再过两年，就能教他骑小马了。”
“还早呢。”沈眉庄嗔道：“皇上当真心急，臣妾现在只想旭儿安稳些长大就好。”
皇上转头看她，阳光落在她发间，映得那支素银簪子都泛着暖光。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你也别总闷在宫里，多出来走走，像这样，不是很好？”
沈眉庄点点头，心里的暖意漫到眼角，嘴上说着：“前些日子天寒地冻的，旭儿最近粘人的紧，臣妾怕冻着孩子，也不敢总出来。”
“再往后天儿暖了，臣妾也愿多带孩子出来，让旭儿自己瞧瞧花儿、蝶儿、草与树还有池中的鱼儿究竟是何模样。”
“总不能只让他在故事书中知道这些，还是要多瞧瞧，多看看，多摸摸。”
二人正说着话，弘旭不知何时抓到了皇上腰间的玉佩，正试图往嘴里塞，被皇上笑着夺下来：
“这可不能吃，回头让你额娘给你做玉坠子玩。”
远处的太监宫女远远候着，不敢靠近，只听见御花园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御花园的笑声刚漫过几丛连翘，就见西边的石子路上走来一行人。
恬贵人扶着宫女的手，挺着七个月的孕肚慢慢挪着步，石榴红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有些沉，听见笑声时，脚步顿了顿。
“那边是谁在吵闹？”她扬声问，轻狂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
宫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忙回话：“回小主的话，那边儿像是惠妃娘娘和六阿哥，还有……皇上也在。”
恬贵人的指尖在帕子上掐出几道褶子，随即又松开，脸上堆起几分笑意：“既是皇上和惠妃娘娘，咱们过去问个安吧。”
自己有孕都没见皇上陪自己逛园子，惠妃她一个汉军旗的女子，凭什么？
走近了些，正瞧见皇上弯腰替弘旭捡掉在地上的小皮球，沈眉庄站在一旁笑，阳光落在三人身上，像裹了层金纱，暖得刺眼。
弘旭瞧见有人来，从皇上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盯着恬贵人的肚子看，咿咿呀呀地指着，像是在问那是什么。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惠妃娘娘请安。”恬贵人屈膝行礼，动作慢了些，却也算得上规矩。
皇上直起身，目光扫过她大的离谱的孕肚：“你如今身子沉了，怎么还走这么远？”
“多谢皇上关心，”恬贵人抬手抚了抚肚子，声音放软：
“太医说多走动对生产好，臣妾想着御花园春光好，就过来散散。倒是惊扰了皇上和娘娘的兴致。”
“不妨事。”沈眉庄笑着回话：“这几日天气暖，出来走走确实舒服。贵人瞧弘旭，刚学会跑两步，就没个消停。”
“待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旭儿也就有玩伴了。”
弘旭像是听懂了，在皇上怀里扭了扭，伸手要去抓恬贵人鬓边的珠花。
皇上笑着按住他的手：“不许胡闹，这是恬贵人。”
沈眉庄也说道：“是啊旭儿，不许胡闹，恬娘娘肚子里还有旭儿的弟妹呢。”
恬贵人看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笑道：
“六阿哥真活泼，瞧这模样，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皇上脸上：“臣妾瞧着皇上今日气色好，想来前朝事顺，也是后宫的福气。”
皇上“嗯”了一声，语气平淡：“还好。你身子重，别站太久，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话像是逐客令，恬贵人脸上的笑僵了僵，却还是屈膝应道：“是，臣妾出来时小厨房熬了汤，早上用些舒坦，皇上可要一起去用些？”
皇帝摆摆手：“不了，你回去吧，朕回头再去延禧宫瞧你。”
恬贵人笑道：“是，那嫔妾在延禧宫等皇上大驾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转身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脚步比来时沉了些。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树后，沈眉庄轻声道：“恬贵人像是有心事。”
皇上低头逗弄着弘旭，漫不经心道：“怀身子的人，心思多些也寻常。你多留意着，别让底下人怠慢了。”
沈眉庄应下：“是，皇后娘娘日日让御膳房流水似的送去补品，定不会让人怠慢了。”
可她心里却明白，方才恬贵人看弘旭的眼神里，除了羡慕，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像蒙着层雾。
风又吹过，海棠花瓣落了弘旭一肩膀。
他咯咯笑着去抓，皇上伸手替他拂落，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沈眉庄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再提方才的事。
御花园的笑声又起，混着孩童的咿呀与风吹花动的轻响，只是那笑声里，仿佛比刚才淡了些，像被什么轻轻扰了一下，却又很快被春光盖了过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沈眉庄一拍脑袋：“诶呀，皇上刚下朝，腹中空空，臣妾怎么就只顾着让皇上在园子里同旭儿玩闹了？”
“皇上快跟臣妾回永寿宫用些早膳吧，若是饿着皇上，臣妾当真就是大罪过了。”
皇上笑道：“朕倒是不饿，不过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朕便随你去永寿宫。”
沈眉庄笑了笑：“是，臣妾多谢皇上百忙之中抽出空闲陪臣妾与旭儿用早膳，眉庄开心的很。”
说着，示意瑞香抱起弘旭，与皇帝一同往永寿宫走去。
为什么不让皇帝抱？还不是因为紫禁城人多眼杂，沈眉庄可不想传出什么她与弘旭恃宠而骄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