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天策府。
崭新的朱漆大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与数月前门庭若市却多为趋炎附势之辈不同,如今聚集于此的,多是些衣衫或简朴、或风尘仆仆,但眼神中却闪烁着求知、求遇、求变光芒的面孔。他们中有青衫磊落的年轻士子,有面容坚毅、虎口带茧的武士,甚至还有一些身着旧官袍、神色郁郁的中年人。
“在下河间张文瓘,闻太子殿下开天策府,广纳贤才,特来投效,献上《平胡十策》!”
“某家乃陇西马三宝,善相马、驯马,愿为殿下效力!”
“草民精于数算、水利,这是草民绘制的关中渠堰改良图……”
天策府属官们忙得脚不沾地,负责接待、登记、初步问询。府内新建的“招贤馆”早已人满为患,朗朗的读书声、激烈的辩论声、以及兵器破空之声隐约可闻,那是前来投奔者在展示才学,接受进一步的考察。
尽管杨昭近期“自污”,表现出贪图享乐的姿态,但那场北伐大胜所积累的赫赫声威,以及“天策上将”开府建制、自置官属的实实在在的诱惑,对天下寒门才俊和落魄英雄而言,依旧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这是一条绕过传统门阀垄断、直达天听的终南捷径!更何况,太子麾下那支能驱使“雷霆”的神秘强军,更是为这位年轻储君披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与此同时,终南山,主寨。
通往山寨的隐秘路径上,也比以往更加“热闹”。在影字营引导下,一队队、一个个通过天策府初步筛选,或因身份敏感、不愿暴露于朝堂视野而直接前来投奔山寨的人员,络绎不绝。
山寨入口处的登记点排起了长队。负责此事的头目声音已经沙哑,依旧耐心询问着每一个人的来历、特长。
“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有何技艺?”
“小的会打铁,祖传的手艺!”
“俺会使弓,百步穿杨!”
“学生读过几年书,会记账……”
“某乃……乃前鹰扬府队正,因上官克扣军饷,与之冲突,被迫离营……”
这些人,才是杨昭势力根基所在。他们或许没有天策府前那些士子的文采风流,却拥有着更实际的技能——精湛的工匠、悍勇的士卒、经验丰富的底层军官、熟悉地方情形的胥吏……他们是构成“影子帝国”最坚实的砖石。
议事堂内,李靖、林文渊、马老匠等人齐聚,面前堆满了新近投奔人员的名册和初步评估报告。
“殿下,”李靖语气中带着一丝振奋与压力,“近一月来,通过天策府与山寨两处,登记在册的新投人员已超过八百人!其中,识文断字、可充任文吏、参谋者,约百人;身怀武艺、可编入行伍者,约三百人;各类工匠及其家眷,约两百人;其余为有一技之长者,如医者、兽医、商人、熟知山川地理的猎户向导等。”
林文渊补充道:“根据影字营初步核查,背景清晰、无明显问题者约占七成。其余三成,或来历略有含糊,或与某些势力有间接瓜葛,需要进一步甄别。”
马老匠则咧着嘴笑道:“好啊!这下工字营可要忙坏了!光是铁匠就来了十几个,还有几个据说会烧琉璃的,正好咱们那新窑快建好了!”
盛况空前!
这便是声望与实力带来的“虹吸效应”。当杨昭展现出足以庇护他们、并给予他们上升通道的力量时,天下那些被压抑、被边缘化的人才,便如同百川归海,自发地汇聚而来。
然而,盛宴之下,亦潜藏危机。
杨昭坐于主位,神色平静地听着汇报。他深知,人才是双刃剑。用好了,是开疆拓土、治理天下的利器;用不好,便是内部倾轧、泄露机密的祸源。
“此乃大势,亦是考验。”杨昭缓缓开口,“我等根基初立,鱼龙混杂在所难免。关键在于,如何沙里淘金,人尽其用,又能确保根基稳固,不被渗透。”
他看向李靖:“李先生,天策府与山寨两处,需设立一套完整的考评与分级制度。所有投效者,无论来自何处,皆需经过‘观察期’。根据其才能、品行、忠诚度,划分等级,授予不同的权限和接触信息的范围。设立‘功绩簿’,以实绩论升迁赏罚,杜绝滥竽充数与裙带关系。”
“臣,即刻着手制定细则。”李靖肃然应命。
他又看向林文渊:“文渊,影字营责任重大。对所有投效者,尤其是那些背景存疑者,要进行持续的、隐秘的审查。不仅要查其过去,更要观其言行。设立‘内察司’,专司此事,宁缺毋滥。”
“属下明白!定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内卫之网!”林文渊眼中精光一闪。
“马老,”杨昭对马老匠道,“工字营及各营,对于新来的工匠、士卒,要量才施用,同时加强引导与同化。让他们融入我们的体系,认同我们的目标。具体的技艺培训、思想整训,你要多费心。”
“殿下放心!到了咱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最后都得变成咱自己人!”马老匠拍着胸脯保证。
命令一道道下达,一套旨在将汹涌而来的人才潮水,疏导、沉淀、转化为自身力量的高效机制,开始迅速建立并运转起来。
接下来数日,山寨与天策府都忙碌异常。
新来的铁匠被分配到不同的工坊,在马老匠麾下老师傅的带领下,熟悉新的工艺流程和纪律要求。
投军的武士被打散编入各营,在李靖制定的严苛操典下,开始融入山字营的集体。
寒门士子们则被安排整理文书、参与屯田管理、或跟随有经验的属官学习实务,他们的策论被仔细审阅,有价值的观点会被摘录呈送杨昭。
即便是那些背景存疑者,也被给予了 provisional(临时)的工作和居所,只是他们周围,总会多出几双“不经意”扫过的眼睛。
筛选、磨合、融入……整个过程如同大浪淘沙,喧嚣而有序。
杨昭站在了望塔上,看着下方校场上,新老士卒一同挥汗如雨;听着工坊区传来新老工匠协作的叮当声;感受着整个山寨那蓬勃而律动的生机。
他知道,这股源源不断的人才流入,标志着他的势力正式进入了良性循环。声望吸引人才,人才增强实力,实力巩固声望……这是一个强大的正反馈回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轻声念道,目光越过群山,投向更遥远的天地。
这些自愿汇聚而来的“星星之火”,终将在他手中,燃成照彻天下的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