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主所到跑马场要穿过两条宫道，午后的日头正烈，晒得青砖发烫，清婉却丝毫不觉，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鹅黄的宫装裙摆扫过路边的凤仙花，带起一串细碎的香。
远远望见跑马场的木栅栏时，她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场边拴着的几匹骏马惊呼：“姐姐你看！那马比额娘宫中画里的还威风！”
淑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匹枣红色的骏马正甩着尾巴，马夫牵着缰绳在旁梳理鬃毛，阳光照在油亮的皮毛上，泛着缎子似的光。
“那是专供大些的皇子公主还有伴读学骑术的御马，性子都调训过，不会伤人。”
她拉着清婉往场边的凉棚走：“我的课要先跟着先生练基础动作，你就在这儿看着，不许乱跑。”
凉棚下早已摆好了桌椅，柔霁与淑和的宫女忙着铺毡垫、沏凉茶，云芝则站在棚边张望，眉头微微蹙着——
跑马场可不比宫苑，万一有个磕碰可怎么好？
清婉却不管这些，刚坐下就拿起桌上的苹果啃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场中央。
不多时，骑术先生便带着淑和公主的几个伴读来了，淑和也已经换上劲装，牵着匹白马走到场中，身姿挺拔，倒有几分飒爽。
先生先教她压腿、翻身，她学得认真，额角很快沁出细汗。
清婉看得入神，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嚼，忽然拍手道：“姐姐好厉害！”
话音刚落，就见栅栏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几匹骏马踏着尘土奔来，为首的少年穿着宝蓝色骑装——
那正是她的亲亲四哥弘历，身后跟着几个伴读，其中一个身形挺拔的，正是索绰罗·铁保。
清婉眼睛一亮，推了推身边的柔霁：“你看，是四哥哥！还有那个索绰罗哥哥！”
柔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四阿哥翻身下马，正与铁保说着什么，铁保微微躬身听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
她笑着打趣：“公主前儿还说铁保公子的拳脚练得好，今日怕是又要夸他马术了。”
清婉脸一红，攥着手里的苹果往她身上砸：“不许乱说！”
场中的淑和已开始练习慢步骑乘，小白马在她驾驭下稳步前行，先生在旁不时指点。
四阿哥与伴读们也上了马，铁保骑的是匹黑马，动作利落，翻身跨坐时，玄色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引得清婉又“哇”了一声。
“四阿哥的骑术是回宫后皇贵妃娘娘钦点的上过战场的年家的儿郎亲自教的。”
“铁保公子的阿玛也是武将，听说他的额娘也是武将家的，马术更是了得。”
柔霁在旁轻声道，目光始终没离开场中的动静。
清婉没接话，只托着下巴望着场中——
四阿哥正策马慢跑，铁保紧随其后，两人偶尔并辔交谈，黑马与白马交颈而过，像幅流动的画。
日头渐渐偏西，淑和的课先结束了，她牵着马走回凉棚，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清婉忙递上帕子：
“姐姐累坏了吧？快歇歇。”
淑和接过帕子擦着脸，笑道：“你倒看得专心，刚才先生还夸我进步快呢。”
正说着，四阿哥与铁保也过来了，铁保手里拿着支刚折的野菊，见了清婉便笑着递过来：
“公主喜欢这个吗？跑马场边摘的，开得正好。”
野菊的黄灿灿的，带着阳光的味道，清婉连忙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脸颊瞬间红了。
“多谢索绰罗哥哥。”她小声道，把野菊插进鬓边，柔霁在旁笑着打趣：“公主戴这花正好，像个小太阳。”
清婉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往铁保那边瞟，见他正与四阿哥说话，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四阿哥瞥见妹妹鬓边的野菊，笑道：“清婉怎么跑这儿来了？额娘知道吗？”
清婉吐了吐舌头：“我让云栖回禀过了，再说我明年也要学骑术，先来看看怎么了？”
四阿哥摇摇头：“你呀，就是爱凑热闹。这马场的马看着温顺，实则都有性子，可别乱摸。”
“知道啦，哥哥真啰嗦。”清婉撇撇嘴，却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四阿哥的另一个长得略显白净的伴读在旁笑道：“四阿哥放心，方才奴才已让马夫把烈马都牵远了，公主在凉棚里坐着，不会有事的。”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清婉身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凌清婉微微福了福身：“谢谢赫舍里哥哥。”
这是四阿哥的另一位伴读，赫舍里氏，只是他并不擅武，更像个文弱书生，可不是凌清婉喜欢的类型。
夕阳把跑马场的影子拉得老长，淑和与清婉要各自回宫温习功课，四阿哥也还有别的事儿要做，几人便结伴往回走。
清婉走在中间，左手牵着淑和，右手把玩着那支野菊，偶尔偷偷看一眼身旁的铁保，见他正望着天边的晚霞，便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索绰罗哥哥，你骑术那么好，明年我学骑术时，你能教我吗？”她忽然鼓起勇气问道，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铁保愣了愣，随即笑道：“能教公主是奴才的荣幸，只是公主到时候可别害怕。”
清婉用力点头：“我才不怕呢！”
走到岔路口，淑和与清婉往宫苑的方向去，四阿哥与铁保往阿哥所方向走，清婉觉得手里的野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
淑和笑着拉了拉她：“妹妹，走啦，该回翊坤宫了，再晚皇娘娘该真着急了。”
清婉这才回过神，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夕阳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摸了摸鬓边的野菊，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骑术课这么有趣，不仅能看到威风的骏马，还能见到索绰罗哥哥，明年一定要快点来学骑术。
宫道旁的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替她开心。
凌清婉哼着在现代就喜欢的童谣，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鸟，手里的野菊在风中轻轻摇曳，带着跑马场的尘土气与阳光的味道，把这个午后的秘密，悄悄藏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