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与灼痛交织的感官率先回归。
林清清猛地呛出一口混着泥沙的乳白色河水,剧烈的咳嗽扯动了全身刚刚凝结的伤口,让她险些再次晕厥过去。耳边是轰鸣的水声,身体正被一股湍急的寒流裹挟着向前冲去。
她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一片令人心慌的纯白光芒充斥着眼底。是那爆炸的余晖?还是……下游的出口?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构装体冰冷的围攻、笔记本爆发的苍老虚影、剧烈的水下爆炸、以及那将自己吞没的恐怖冲击波……
“姐姐……”她下意识地在心中呼唤,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左肩处,那已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碎片沉寂着,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感证明着它与彼端那个强大存在的链接尚未彻底断绝。没有清晰的回应,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隔着无尽汪洋的疲惫与担忧感隐约传来,如同潮汐般轻轻拍打着她的意识岸堤。林铃还在,仍在抗争,但也已接近极限。这份感知让林清清的心脏揪紧,却也燃起更强烈的求生欲。
她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挣扎起来。四肢百骸如同散了架般剧痛,新生的“心烬之芒”力量在体内枯竭地流淌,如同将熄的烛火,仅仅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生机不灭。她艰难地划动着手臂,试图在湍急的水流中稳住身形,同时拼命凝聚起左眼那微弱的鎏金视野。
视野勉强清晰了一些。她发现自己正被河水冲向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出口。光线并不刺眼,却奇异地驱散了周围所有的黑暗,将河岸两侧粗糙的岩壁都映照得清晰可见。水流从这里变得平缓,汇入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
噗通——
她终于被水流抛出了河道,落在了一片坚硬而冰凉的地面上。水流在此处漫开,形成一片浅滩。她趴在浅水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暂时……安全了?
她强撑着抬起头,鎏金视野扫视着这个新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穹顶高远,看不到尽头,完全被那无处不在的、源自主地面和墙壁的柔和白光所笼罩。空气干燥而洁净,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却又更温和的气息。她所在的浅滩位于空腔边缘,前方是无比平整、由某种未知银白色金属铺设的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地面上没有任何杂物,光洁如镜,倒映着顶壁的白光,更显得整个空间空旷、寂静、甚至带着一种非人般的绝对秩序感。与之前葬骨回廊的破碎荒芜、深渊回廊的混乱原始、乃至“摇篮”内部的紧急仓促感截然不同。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也没有任何生命活动过的痕迹,仿佛亘古如此。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秩序与寂静之中,却存在着不协调的“杂音”。
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银白地面上,散落着几具残破的骸骨。从破碎的衣物和残存的装备碎片来看,其中既有身覆残破暗金甲胄的“守墓人”,也有她之前见过的类人生物,甚至还有一两具形态奇特、仿佛由岩石构成的遗骸。它们倒毙的姿势各异,似乎是在刹那间遭遇了什么,武器散落一旁,骨骼上大多留有凌厉的切割或巨大的钝击痕迹。
死亡时间似乎已经极为久远,因为连他们的装备和骨骼都显得黯淡无光,覆盖着一层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尘,与这纤尘不染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被这片空间“排斥”的异物。
更远处,空腔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同样由银白色金属构筑的基座。基座造型简洁而宏伟大气,线条流畅,上面似乎曾承载着什么,如今却空空如也。基座下方,延伸出无数道深深的刻痕,如同电路板上的纹路,一直没入地面之下,连接着整个空间的光源。
这里是什么地方?另一个“摇篮”?还是……“机械之心”的某个前哨?
就在这时,她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本古老笔记本,忽然再次变得灼热!
嗡——
一声轻微却直达灵魂深处的嗡鸣从笔记本中传出。封面上那个火焰与眼睛交织的符号猛地亮起,散发出远比之前对抗水雷构装时更稳定、更深邃的光芒,不再是应急的爆发,而是一种仿佛归家般的、低沉而持续的共鸣。
笔记本甚至轻微地颤动起来,仿佛要脱离她的手掌,指向某个方向。
林清清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它。这笔记本是那位不知名的先驱者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她顺着笔记本感应的方向望去——正是那片空旷大厅的中央,那个巨大的空基座。
同时,她左肩的碎片也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反应。并非对抗,也非融合,而是一种……类似于检测到同频但不同源法则的“识别”反应。这片空间散发的秩序波动,与林铃的鎏金秩序同属秩序阵营,却更加冰冷、绝对,缺乏那种守护的生命温度,更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械所散发的法则场。
“有东西……在那边?”林清清挣扎着,试图从浅水中站起。剧痛和虚弱让她一个趔趄,几乎再次摔倒。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衣物破烂,湿透的身体在冰冷空气中微微发抖。新生的“心烬之芒”力量只够勉强压下内腑的震荡,远未到可以战斗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从贴身的储物装置里——那件几乎和她身体一样破碎的“千钧”内甲残片尚能运作——取出一块之前获得的【低纯度秩序能量结晶体】,紧紧握在手心。
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掌心融入体内,稍稍驱散了寒意,补充了一丝枯竭的力量。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让她有了行动的气力。
她咬着牙,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踩在浅水中,发出哗啦的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最近的一具守墓人骸骨。骸骨身上的制式甲胄早已失去光泽,布满了裂纹,但胸前那个荆棘利剑徽记依旧模糊可辨。她注意到,这具骸骨的指骨紧紧扣着地面,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或挣扎,而在他的颅骨眉心处,有一个极其细微、边缘光滑的圆孔,直接穿透了后脑。
一击毙命。是什么武器?
她又看向另一具类人生物骸骨,它的手中还紧紧抓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类似笛子的乐器,似乎还没来得及奏响,胸膛就被某种巨力整个砸得凹陷下去。
这里的战斗发生得极其突然,结束得也极快。袭击者……非常强大,而且精准冷酷。
警惕心瞬间提升到顶点。这个看似安全的空间,曾经是一片瞬间致命的杀戮场!袭击者是否还在?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其上的光芒稳定地指向基座,仿佛在催促她。左肩碎片的微弱感应也提示着,那片区域的法则波动最为清晰。
或许,答案就在那里。危险,也可能在那里。
但她没有退路。后退是那条充满构装体的暗河,留下则可能面对未知的、能瞬间击杀守墓人的恐怖存在。唯一的希望,或许就是笔记本所指引的方向,去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以及……它是否与“初始火炉”、与“机械之心”有关。
林清清再次深吸一口气,将那块秩序结晶体吸收殆尽,感受着体内“心烬之芒”稍微壮大了一丝。她拖着疲惫不堪、剧痛阵阵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空腔中央那巨大的银色基座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她的影子在过于明亮平整的地面上被拉得很长。手中笔记本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孤灯,照耀着前方未知而危险的道路。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更多的死亡景象,是沉睡的杀戮造物,还是……一丝关于归途的真相?
她只能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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