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踩着食堂外石板路上的斑驳树影走出，午后的阳光像熔化的金箔，泼洒在营区的水泥地上，晃得人下意识眯起眼睛。
海风裹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卷起沈栀意额前的碎发，也将湿热的热浪推得更灼人。
那是海边特有的黏腻感，刚离开空调房，后背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沈栀意侧过头，目光落在袁野身上，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促狭。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陆军迷彩服的模样的模样。
此刻的袁野一身蓝色的海军作训服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领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纽扣，裤脚也按要求塞进作战靴里。
可偏偏那股子痞气像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
他走路时会不自觉地晃肩，手指总在裤缝边轻轻敲着节奏，连看人时的眼神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张扬，硬生生把这身象征纪律的军装穿出了“街头潮服”的既视感。
一个“坏心思”像藤蔓般瞬间缠上沈栀意的心头。
只见她悄悄挪了挪脚步，用手肘轻轻怼了下袁野的腰窝，力道不大却足够让对方察觉。
沈栀意压低声音，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的说道。
“哎，我说……你们家王大狐狸要是现在看见你穿着这身‘敌营’的衣服，会不会气得当场高血压，直接把办公室的搪瓷缸都掀了？”
袁野瞬间心领神会，那双桃花眼亮得像淬了星火，恶作剧的光芒在眼底打转。
只见他嘿嘿一笑，手飞快地伸进作训服口袋，掏出一部还没按规定上交的手机。
他麻利地解锁屏幕，把手机塞到沈栀意手里，语气里满是怂恿的说道。
“快！摄影师就位！给我多拍几张帅的！必须气死那个老家伙，让他知道我在哪儿都能发光！”
沈栀意接手机的动作一气呵成，指尖划过屏幕打开相机，连角度都不用调整，就对准了袁野。
而袁野早已冲到食堂旁边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瞬间切换“模特模式”。
只见他一会儿单手握拳抵着额头，摆出沉思硬汉的姿态；一会儿双手插兜扬起下巴，眼神睥睨得像电影里的反派大佬。
最后袁野还来了个极其骚包的侧身回眸，嘴角勾起痞笑，连眼尾的弧度都透着刻意的张扬。
各种pose信手拈来，专业得像是拍过时尚杂志。
“咔嚓！咔嚓！”沈栀意的快门键摁得飞快，手机屏幕里的画面一张张闪过，袁野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被精准捕捉。
两人一个敢摆，一个敢拍，默契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短短一两分钟，相册里就多了不下十张照片。
最后，袁野凑了过来，和沈栀意头挨着头筛选照片，肩膀时不时撞在一起。
只见他手指划过屏幕，最终停在一张照片上：画面里的他背靠榕树，双手环胸，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眼神里的桀骜和嘴角的痞笑完美融合。
袁野满意地咂咂嘴，语气里满是自恋说道。
“就这张！完美展现了我袁某人跨越军种依旧风采不减的英姿！”
选定照片后他一把夺过手机，打开和王敬之的聊天界面，对话框里还停留在昨天王敬之叮嘱他“别丢人”的消息。
袁野毫不犹豫地把照片发了过去，他甚至还觉得不够刺激，随即特意点开语音键，捏着嗓子装出真诚无辜的语气说道。
“王教官！报告！我已安全抵达海军兽营，请您放心！
哦对了，我怕把咱们陆军的作训服弄脏弄坏，特意找后勤要了套新的海军作训服先穿着！
怎么样，我够机敏吧？懂得保护公有财产！嘿嘿！”
语音发出去的瞬间，袁野和沈栀意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的期待和兴奋藏都藏不住，像两个干了坏事等着看大人反应的孩子。
果然，不到一分钟，手机就得到了来自王敬之的回复。
没有文字，只有一条时长三十秒的语音。
袁野立刻点开，还特意把音量调大，手机听筒里瞬间爆发出王敬之气急败坏的吼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袁野！你个小兔崽子！你他妈$&《^@￥……（此处自动消音处理）”
吼声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听筒，哪怕隔着几百公里，也能想象出王敬之此刻暴跳如雷的样子。
他恐怕正站在训练场上，一边吼一边攥着拳头，连脸都气得通红。
袁野听着语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切，老古板，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穿什么衣服不是穿，能打仗不就行了？”
袁野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手机递到沈栀意耳边，让她也“共享”这份快乐。
沈栀意刚把手机凑到耳边，就被王敬之的吼声吓了一跳，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一边笑一边揉着肚子，“哈哈哈……王教官……王教官肯定脸都气绿了！说不定现在正拿着你的照片，要隔着屏幕把你拽回去抽你呢！”
玩笑归玩笑，袁野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他知道军装照片不能随便外流，哪怕是发给自己的教官。
趁着消息撤回时限还没到，他赶紧长按屏幕，把照片和语音都撤了回来，聊天界面瞬间恢复原样，仿佛刚才的“整蛊”从未发生过。
只是王敬之那边被气得飙升的血压，是无论如何也撤不回来了。
全程站在一旁的向羽，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看着这两人像孩子一样打闹。
他的目光落在沈栀意笑得飞扬的脸上，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甚至能想象出王敬之看到照片时的反应，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陆军教官，怕是要把训练场上的士兵们当出气筒了。
向羽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为期三个月的海训期，有了沈栀意和袁野这个“煽风点火”组合，恐怕不会再是单纯的艰苦磨炼，也许会有很多“热闹”与“搞笑”。
不等他们再多聊几句，一阵尖锐的集合哨声突然响彻营区上空，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午后的悠闲。
轻松的氛围瞬间被紧张取代，袁野下意识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沈栀意也收起了笑容。
三人对视一眼，朝着训练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兽营，没人敢迟到！
下午的训练科目，是抗眩晕与意志力训练，代号“滚筒”，通俗点说，就是抱臂侧滚翻斜坡。
训练场尽头，一个角度接近四十五度的长斜坡横亘在所有人面前，坡面上铺满了粗糙的沙砾，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武钢站在坡顶，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声音像惊雷般炸开。
“所有人听着！双手抱臂于胸前，身体绷直，从坡顶滚到坡底！期间不准松手，不准减速！
谁要是吐了，吐出来什么，你们班的班长就当众吃掉什么！”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所有士兵脸色发白。
尤其是那些班里有新兵、或者本身就对眩晕敏感的班长，更是面露苦色，偷偷在心里祈祷自己的兵能争点气。
谁也不想当众吃“呕吐物”这种恶心东西。
训练开始的哨声一响，惨状立刻上演。
第一个士兵刚滚到斜坡中间，就脸色煞白，双手忍不住想松开，却被武钢的吼声喝止。
他硬撑着滚到坡底，刚一站起来，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里的饭菜混着酸水溅在沙砾上，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的班长脸色铁青，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在武钢严厉的目光下，闭着眼睛完成了“惩罚”。
整个训练场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酸臭味越来越浓，不少士兵都开始反胃。
很快，轮到了沈栀意、向羽和袁野所在的一班。
其他班的士兵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尤其是看向一班长的眼神，满是“你保重”的意味。
有沈栀意和向羽这两个神兵在，他倒是不一定会吃那恶心的呕吐物。
但那个新来的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关系户”袁野，一班长今天怕是难逃一“吃”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准备看笑话的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沈栀意、向羽和袁野三人并排站在坡顶，双手抱臂于胸前，身体绷得笔直，连脚尖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武钢的哨声刚响，只见三人几乎同时蜷身，像三根笔直又充满韧性的圆木，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他们的动作根本不是失控的乱滚，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
三人的身体始终保持紧绷，核心力量稳定，每一次与沙砾地面的碰撞，都能用腰腹力量巧妙化解，既没有减速，也没有偏离轨迹。
滚动的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别说呕吐了，他们甚至还能在高速翻滚中保持清晰的头脑，偶尔还能进行简短的对话！
“喂！袁野！左边点！你要撞石头了！”沈栀意的声音在翻滚中有些变形，却依旧清晰。
“知道……啦！”袁野的回应带着喘息，却没耽误调整方向，“你也……小心……右边有个坑！”
而向羽始终沉默寡言，他的滚动轨迹是三人中最笔直的，动作精准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连沙砾溅起的角度都几乎一致。
更让人咋舌的是，在顺利完成了三个来回的常规训练后，沈栀意和袁野这两个玩心极重的家伙，竟然开始“加戏”！
他们完全把这项折磨人的抗眩晕训练，变成了“游乐场项目”。
沈栀意率先调整滚动方向，朝着袁野的方向撞了过去；袁野也不甘示弱，立刻改变轨迹，迎了上去。
两人在斜坡上你来我往，玩起了“人体碰碰车”，还煞有介事地制定规则：谁先被撞得松开手臂失去平衡，谁就算输！
“哈哈！沈栀意！吃我一记‘野猪冲撞’！”袁野一边滚一边喊，声音里满是兴奋。
“来啊！怕你啊！看我‘鳄鱼翻滚’闪现躲避！”沈栀意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灵活地避开袁野的撞击，还不忘反手“反击”。
两人的叫嚷声和笑声，在整个训练场的痛苦呻吟和呕吐声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点“欠揍”。
不少士兵一边捂着嘴忍呕吐，一边偷偷看他们，眼神里满是震惊！这俩人到底是来训练的，还是来玩的？
而向羽，在早早完成既定训练量后，就站在坡底的阴凉处，安静地看着他们胡闹。
他没有上前参与，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双手抱臂，目光追随着沈栀意的身影。
阳光落在他脸上，融化了平日里的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纵容。
在向羽眼里，只要沈栀意不出危险，能在艰苦的训练里找到乐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其他班的士兵看着自家这边的惨状，有人吐得直不起腰，班长脸色惨白地“受刑”，空气中弥漫着酸臭味。
再看看一班那边：沈栀意和袁野玩得不亦乐乎，向羽在旁边“保驾护航”，三人的氛围轻松得像是在度假。
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嫉妒，更多的是无语。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随着袁野的加入，兽营原本严肃紧张的训练画风，似乎正在朝着一个更加不可预测、也更加“精彩”的方向狂奔而去。
许多士兵一边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边在心里默默得出结论：未来三个月的海训期，绝对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