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已下,昊宸宗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地高速运转起来。
护宗大阵的光罩不再是单一的色彩,呈现出混沌流转的五色辉光,日夜不息地笼罩着整个山门。光罩之上,符文如龙蛇游走,散发出令人心季的磅礴力量。阵基所在之处,早已堆砌如山的极品灵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化为齑粉,海量的灵气被疯狂抽取,汇入大阵循环。宗门库藏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但无人吝啬,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生死存亡之战。
山门之内,肃杀之气弥漫。演武场上,战吼声震天动地。以柳萱、玄诚子为首,各峰长老督导,所有弟子,无论内门外门,皆编入战阵,日夜不休地演练合击之术。剑光如匹练,法术似流星,虽场面宏大,却秩序井然,无人喧哗,只有紧绷的面孔和闪烁着决然光芒的眼神,预示着他们将与宗门共存亡。
而此刻,宗门的绝对核心,宗主余小天,却已不在寻常静室。他身处之地,乃是昊宸宗最机密、最紧要的禁地——护宗大阵的核心枢纽。
此地深藏于主峰地底千丈之下,是一座极为空旷的圆形密室。密室的穹顶和四周墙壁,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交织闪烁、复杂到极点的阵纹脉络构成,如同活物的神经与血管。一道道由高度凝聚的灵气形成的能量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大地脉动,将浩瀚力量输送到宗门各处阵基。密室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混沌色能量漩涡,那里是与地底深处主灵脉直接连接的节点,也是整个大阵力量流转的中枢。
余小天便盘坐于这能量漩涡的中心。
他双目微阖,神念早已沉入体内最深层次。混沌元婴在丹田紫府内宝相庄严,周身缭绕着混沌气息,双手不断结出玄奥的印诀。悬浮于元婴头顶的源星之种,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星辉,与混沌法力交融,引导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
击败寒螭、肃清内患,让他的道心更为剔透圆融,对自身混沌之道的掌控也更进一步。但化神后期的大能,如同悬顶之剑,带来的压力足以让寻常元婴心神崩溃。余小天深知,常规手段,绝无胜算。
他的意识,在浩瀚如烟的星宫传承记忆中急速穿梭,越过诸多神通妙法,直指其最根本的核心——那便是关于上古星宫镇宫之基,周天星辰大阵的终极掌控奥秘!
星辰殿的护殿大阵,不过是周天星辰大阵的一个微末边角。而源星之种,正是沟通乃至引动那无上星穹之力的钥匙之一。在传承记忆的深处,一门被列为禁忌的秘法浮现而出——身合阵眼,魂引星穹!
此法绝非寻常操控阵法之术。其精义在于,将施术者的肉身、神魂、乃至自身所悟之道则,暂时与阵法核心彻底融合,使自身成为阵法的一部分,一个活化的、拥有自身意志的“阵眼”。以此为基础,强行打破界限,引动冥冥周天、遥不可及的磅礴星力,使阵法威力在短时间内呈指数级暴涨,达到超越极限、逆转乾坤的境地!
然而,此等逆天之法,代价同样恐怖。首要便是对施术者要求苛刻到极点,肉身需能承载星辰之力冲刷,神魂需能承受星穹意志压迫,道则更需能与星辰大道产生共鸣,否则顷刻间便会被狂暴的星力反噬,下场唯有形神俱灭。其次,对阵法本身亦是巨大负担,轻则阵基受损,灵脉枯竭,重则整个阵法彻底崩毁。而施术者事后,也必遭反噬,元气大伤、境界跌落都属侥幸。
这是一招赌上自身道途与宗门根基的绝杀之剑,非至绝境,不可轻用。
“身合阵眼,魂引星穹……”余小天的神念反复推衍着秘法每一个细微之处,并结合脚下这座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昊宸宗护宗大阵进行模拟。此阵虽远不及周天星辰大阵之万一,但其核心乃是他融汇《混元先天经》、青帝长生诀以及自身混沌道则所创,兼具混沌之包容、先天之衍化、长生之绵长,或许正因这份独特的“包容与衍化”特性,具备了模拟引动星力的那一丝微渺可能。
“唯有此法,方有一线生机……值得一搏!”余小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然。昊宸宗已无退路,他亦没有。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他开始运转那凶险的秘法。混沌元婴手印变幻,周身道纹浮现,与身下的能量漩涡产生共鸣。源星之种光芒大盛,星辉如涓流,主动引导着余小天的神念,如同最细微的触手,蔓延向护宗大阵的每一个角落,与无数阵纹节点紧密相连。
渐渐地,他的肉身开始变得朦胧,气息与整个枢纽密室、与脚下的大地灵脉、与头顶笼罩宗门的巨大光罩,逐渐融为一体。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浮现,他仿佛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变成了这方天地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个更大存在的核心意识。他的感知超越了密室,隐约触摸到了那高悬于九天之上、冷漠而浩瀚的周天星辰……
护宗大阵的光罩之上,原本流转的混沌五色光芒中,开始有点点银辉闪烁,如同夜空中初生的星辰。整个大阵散发出的气息,在原有的磅礴厚重之上,多了一份深邃古老的韵味,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
就在余小天于地底深处行险闭关,身合阵眼之际,外界的天地已生剧变。
北境方向,那股笼罩天地的寒意与日俱增,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侵蚀万物生机、冻结灵魂的死寂之意。终于,在决议定下后的第三日正午,异变陡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暗”,仿佛光线本身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冻结。阳光变得苍白无力,天地间温度骤降,呵气成冰,连修士体内的法力流转都变得滞涩起来。一种大难临头、末日将至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天星原,乃至更遥远的区域。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阴影,自北方天际线缓缓蔓延而来。那并非具体的形体,更像是一片移动的、吞噬一切的“绝对零度”领域。领域所过之处,空间卡卡作响,浮现出细密的黑色冰裂纹,虚空都被冻结!下方的山川河流、草木鸟兽,瞬间失去所有色彩与生机,化为晶莹的冰凋,而后在死寂中悄然碎裂成最细微的冰晶。
在这片极暗极寒的领域中心,一道模湖的身影脚踏虚空,一步步走来。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缩地成寸,每一步踏下,都让远方昊宸宗山门的光罩一阵剧烈荡漾。他的容貌无法看清,只能感受到一股如同万古冰川般沉重、如同九幽深渊般死寂的恐怖意志,那意志冰冷无情,如同天道法则的具现,宣判着毁灭。
玄冥老祖,亲临!
他没有任何随从,也不需要。他本身,便是灾难的化身。
冰冷、古老、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声音,并不高昂,却无视一切阻碍,清晰地烙印在方圆万里内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最深处,带着毋庸置疑的绝对权威:
“余小天……昊宸宗……”
声音微微一顿,如同冰棱撞击,带着刺骨的寒意。
“交出星宫传承,献上源星之种,自毁道基元婴……本座或可慈悲,允尔等残魂,入我玄冥渊,得享永恒寂灭。”
话音落下,天地间死寂一片,唯有那冻结万物的寒意,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昊宸宗那闪烁着星辉的护宗大阵光罩。
山雨欲来,毁灭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