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铜钟敲过八响,余音还绕着梁木没散,晨光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漫进来,把殿内的盘龙柱染成金红色。案几上码着十二只朱漆箱,红绸衬底里,泛黄的查案笔记泛着旧时光的脆感,青铜蛊管碎片映着冷光,南疆送来的蛊虫残骸装在琉璃罐里,连阿古拉带来的密信都叠得整整齐齐 —— 这是沈惊鸿带着陈忠、老秦他们找了十二年的真相,今日要在这朝堂上,为父亲,也为那三百六十个没留下全名的百姓,做最后的陈情。
沈惊鸿站在丹墀下,玄色官袍的衣摆被穿堂风轻轻掀着,却依旧挺得笔直。她抬手示意内侍打开第一只箱子,声音清亮得能撞在殿壁上:“启禀太后、陛下,诸位大人,此箱是‘沈毅案书证’。里面有先父天启二十二年到二十三年的查案笔记三十七册,每本都盖着他的私印;还有翰林院的核验文书,能证笔记里‘先帝与巫玄密会’‘南疆送蛊饵’这些记载,跟太仆寺存的《天启二十三年南疆人口册》对得严丝合缝。”
内侍把笔记分下去,户部尚书王大人翻到某一页,手指点着 “每月初一,黑木林分坛收蛊饵三十人” 的字,又比对手里的人口册,忍不住叹了口气:“笔迹真是沈毅大人的,人口册上黑木林每月少三十人,跟笔记上的日子一字不差,哪能这么巧?”
“王大人再看看这箱。” 沈惊鸿示意打开第二只箱,青铜蛊管碎片和养蛊鼎残片躺在红绸里,泛着玄铁特有的冷光。老秦往前迈了步,玄铁破蛊锤往金砖上一拄,“咚” 的一声震得人脚底板发麻:“诸位大人瞧瞧!这是前朝镇蛊司的‘地支蛊管’,上面‘午马纹’的边儿是‘玄铁嵌边’,就这手艺,现在天启没几个匠人会;再看这鼎底的‘镇蛊穴’,跟 128 章在皇陵秘室见的养蛊鼎能对上!这说明啥?先帝当年就是用前朝工艺养蛊,帮着蚀骨教害百姓!”
工部尚书周大人拿起碎片,指尖蹭过玄铁嵌边,脸色慢慢沉下来:“这工艺确实是前朝独有的。我工部存的《天启工艺录》里写着,先帝当年让人复刻镇蛊司的手艺,那时候还以为是要修古器,哪想到…… 竟是为了养蛊虫!”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乱起来,御史台的张大人攥着卷文书冲进来,脸白得像纸:“启禀太后、陛下!臣刚从大理寺调了当年沈毅案的卷宗,那封‘通敌书信’的原件,跟翰林院存的先帝笔迹像了七分 —— 这信根本不是沈毅大人写的,是有人仿先帝的字伪造,故意栽赃!”
这话一出口,殿里瞬间炸了。李大人站在人群里,手指攥着朝珠,珠子都快被捏碎了,声音里还带着最后一点犟:“张大人这话当真?就凭笔迹像,就能说是伪造?说不定是沈毅大人仿先帝的字,想欺君!”
“李大人!” 阿古拉突然往前站了步,腰间的银蛊铃 “叮铃” 响,带着火性,“当年沈毅大人在南疆教我认笔迹,他说‘先帝的笔锋硬,转弯的地方多是直角,我写的软,转弯带圆’。你看那封‘通敌信’,笔锋硬得扎眼,转弯全是直角,分明是先帝的字!再说,沈毅大人要是想欺君,能犯这么容易露馅的错?”
他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递到李大人面前:“这是沈毅大人当年给我的练字帖,上面还有他的批注,您比对看看 ——‘通敌信’的字跟先帝的一模一样,跟沈毅大人的半点不像!”
李大人接过纸,指尖抚过上面的批注,手都抖了。翰林院的老大人凑过来一看,点头道:“张大人说的是真的。这‘通敌信’是仿了沈毅大人的字貌,可没仿来先帝笔锋的根儿,破绽太明显了。”
沈惊鸿这时打开第三只箱,里面是厚厚一叠纸,每一页都按着手印,边缘还留着点褶皱 —— 是南疆百姓的证词。“诸位大人,” 她声音里带着点颤,却没软下来,“这是黑木林幸存百姓的证词,一百二十八份,上面写着他们被蚀骨教抓去当‘蛊饵’的亲人姓名、长什么样,跟先父笔记里的‘蛊饵名册’对得上。有位李阿婆,她儿子李阿福是天启二十三年三月被抓的,上个月在乱葬岗找着尸体,尸身里的蛊虫残片,跟养蛊鼎里的蛊虫成分一样 —— 李阿婆现在就在殿外,要是李大人还要证人,臣这就传她进来。”
李大人的肩膀猛地晃了晃,“噗通” 一声跪在金砖上,声音里满是垮了的绝望:“臣…… 臣错了…… 臣不该盯着先帝的名声不放,不该不管百姓的冤屈,不该怀疑沈毅大人…… 臣罪该万死!”
殿里再也没人质疑了,之前还皱着眉的臣子,现在都叹着气。太傅张大人往前站了步,花白的胡子在晨光里飘着:“太后、陛下,沈毅案的证据全齐了,人证、物证、书证能串成线,沈毅大人是被冤杀的,先帝帮蚀骨教、害百姓也是真的。臣恳请太后、陛下,现在就下旨为沈毅大人平反,昭告天下,安民心!”
“臣附议!” 王大人先跟着跪下来,“沈毅大人是忠臣,要是再让他蒙冤,天下忠臣的心都得寒了,百姓也不会再信朝廷!”
“臣附议!” 周大人、张大人跟着跪,没一会儿,丹墀下跪了一片,齐声求着为沈毅平反,声音震得殿里的梁柱都轻轻晃。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反复蹭着扶手的木纹,眼圈红了。他看着案上的证据,看着跪满殿的臣子,再看看沈惊鸿眼里的光,终于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愧:“朕…… 知道了。沈毅大人蒙冤十二年,是朕的错,也是皇室的错。朕在这儿说,今天就下旨为沈毅大人平反,恢复沈氏的名声,追封他为‘忠毅公’,他的后人能承袭爵位;另外,把先帝帮蚀骨教的事昭告天下,让百姓知道,皇室认这个错。”
“陛下英明!” 臣子们齐声喊,声音里满是松快。沈惊鸿看着皇帝,眼泪 “唰” 地就下来了 —— 十二年的等,十二年的找,父亲的冤屈总算要洗清了,那些被蛊虫害死的人,也能有个说法了。
就在这时,殿外的内侍喊起来:“启禀太后、陛下,京郊的百姓代表求见,说要给沈大人送东西,谢她为百姓讨公道!”
沈惊鸿心里一暖,转头看太后和皇帝。太后点了点头:“宣他们进来。”
很快,十几个穿粗布衣裳的人走进来,为首的是李二婶,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走到沈惊鸿面前,深深一揖:“沈大人,老妇代表黑木林的百姓,给您送点东西。” 她打开红布,里面是块木牌,刻着 “为民请命” 四个字,边缘还缠着新鲜的艾草 —— 是 126 章开棺验尸时,沈惊鸿给他们驱蛊用的。
“这木牌是我们连夜刻的,” 李二婶声音里带着哭腔,“沈大人为了给我们这些苦人讨公道,找了十二年证据,我们没啥能报答的,就想送这块牌,谢谢沈大人,也谢谢沈毅大人当年护着我们。”
其他百姓也围上来,有的递了把南疆的蛊草,有的递了袋京郊的新米,还有个小孩把画递过来,上面画着个穿官袍的人,旁边写着 “沈大人护百姓”。这些东西都糙,却透着真心,殿里的臣子们看着,眼圈都红了。
沈惊鸿接过木牌,指尖抚过刻痕,心里暖得发疼:“李二婶,乡亲们,这是我该做的。先父当年说‘当官的,得把百姓放在头里’,我就是接着他的念想做,当不起‘为民请命’这四个字。”
阿古拉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惊鸿妹妹,这牌你该收着。你和沈毅大人都是为百姓好的官,这是百姓认你,是最金贵的礼。”
太后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慰:“沈毅有这么个女儿,是天启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今天这事,不光是为沈毅平反,更让朕看见,天启的朝堂还有沈惊鸿这样为百姓着想的官,还有黑木林百姓这样重情的人。只要君臣一条心,百姓肯拥护,天启肯定能好好的。”
皇帝也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定:“太后说的是。朕决定,任沈惊鸿为昭镜司指挥使,全权管清剿蚀骨教余党的事;让萧玦当南疆都护使,带禁军去南疆,帮阿古拉少王安抚百姓,清剿残敌。一定得让蚀骨教的余孽没地方躲,让百姓能踏实过日子。”
“臣遵旨!” 沈惊鸿和萧玦齐声应,声音亮得很。
走出紫宸殿时,阳光已经暖了,宫道旁的玉兰花在风里晃着,香气得飘老远。沈惊鸿捧着木牌,贴在心口,觉得踏实得很 —— 父亲的冤屈要洗清了,那些他护过的百姓,还记得他的好。
阿古拉走在她身边,银蛊铃 “叮铃” 响,像在凑趣:“惊鸿妹妹,恭喜你。沈毅大人的冤屈洗清了,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南疆,清剿蚀骨教余党,把他没做完的事做完。”
沈惊鸿点头,脸上露出了好久没见的笑:“好,一起去。我要让父亲知道,他当年护着的南疆,现在还太平;他想让百姓过的好日子,现在能过上了。”
陈忠和萧玦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都笑了。陈忠小声跟萧玦说:“萧将军,你看,沈大人的冤屈总算洗清了,小姐这些年的苦没白吃。当年沈大人把小姐托付给我,我总怕对不起他,现在能放心了。”
萧玦点头,目光落在沈惊鸿身上,软得很:“是啊,以后她不用再扛这么多了。我们帮她一起清剿余党,护着百姓,让天启能一直清明,一直太平。”
宫道旁的玉兰花还开得旺,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透着软。沈惊鸿深吸一口气,脚步稳地往宫门外走,手里的木牌暖得像父亲的手,护着她走向那终于要来的正义,走向那属于父亲,也属于所有冤屈者的亮处。
回到昭镜司,沈惊鸿立马让人把所有证据整理好,放进密室 —— 这些东西不只是父亲平反的见证,更是朝廷认了错、护了正义的样子,得留给后人看,让他们记得这段事,记得忠臣的好,记得百姓的盼。
夜里,昭镜司的书房还亮着灯。沈惊鸿坐在案前,翻着百姓送的木牌和画,指尖蹭过小孩画的歪歪扭扭的字。她想起父亲当年在南疆写的信:“惊鸿,百姓认你,比当多大的官都强。” 现在她才真明白,这份认可是用真心换的,是用不放弃的坚持换的,不管多难,只要盯着正义走,就总能走到亮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木牌上,泛着淡银。沈惊鸿拿起木牌,对着月光深深一揖,声音轻却定:“父亲,您看,百姓还记得您,记得您当年护着他们。明天,您的冤屈就能彻底洗清了,您的名字会被天启的百姓一直记着,刻在您护过的这片土地上。”
这一夜,昭镜司的灯亮了好久。不只是为了整理明天早朝要用的圣旨稿子,更是为了那些被冤杀的魂,为了庆祝正义总算来了。这场朝堂对峙赢了,不只是沈家旧案结了,更是天启的朝堂往清明走了一步 —— 它让人知道,不管权力多大多久,正义或许会晚,但不会不来;忠臣的名字不会被忘,百姓的盼也不会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