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郝奇看了眼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和亮起的路灯,很自然地提议。
“时间还早,附近有个小公园,听说夜景不错,也很安静,去散散步消消食?”
“好…好啊。”林清浅轻声应着,心里带着雀跃的期待。
暮春的夜晚,微风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和植物蓬勃生长的清新气息。
公园里游人不多,只有零星几对依偎慢行的情侣和饭后散步的老人。
路灯散发出柔和昏黄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树叶缝隙洒下,在小径上形成斑驳摇曳的光影。
两人并肩走在蜿蜒的卵石小径上,挨得很近。
郝奇的手非常自然地、绕过林清浅的背后,轻轻环上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掌心贴着她薄薄的衣衫,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微微用力,将她揽向自己,让她更紧地依偎在他身侧。
林清浅的身体在他手掌贴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呼吸都屏住了。
但随即,一股巨大的、令人眩晕的甜蜜感席卷而来,冲垮了所有微不足道的紧张。
她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地将身体的重心微微向他倾斜,脸颊几乎贴着他结实有力的上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衬衫下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这种紧密的、半拥抱式的肢体接触和周围静谧暧昧的环境,让她既紧张又无比沉醉,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境里,只想永远沉溺下去,不愿醒来。
郝奇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心潮澎湃,或者察觉了却乐见其成。
他只是配合着她的步伐,将脚步放得很慢很慢,环在她腰间的手掌无意识地、轻轻地在她腰侧摩挲着,指尖偶尔划过衣衫的纹理,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细微却清晰的战栗感。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来到一处临湖的观景平台。
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对岸城市的璀璨灯火倒映在漆黑如墨的湖水中,随波光摇曳,如梦似幻。
平台边缘设有木质长椅,此刻空无一人,只有轻柔的风声和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
郝奇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揽着她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站着。
他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发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揉搓着,仿佛要帮她驱走凉意。
“清浅,”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带着一种认真的意味。
林清浅的心微微一紧,仰起头看向他。
月光和远处灯光的微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让她看不太分明,却莫名地让她更加紧张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额头。
“学长你说。”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轻颤,手指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蜷缩了一下。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郝奇的目光温和而认真,他握紧了她的手,拇指的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皮肤。
“你还记得邱志吗?就是我之前兼职的那个工作室的老板,邱哥。”
林清浅点了点头,努力忽略手背上传来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
“记得的,邱老板人挺好的,对你也挺照顾。”
她想起之前郝奇提过的一些琐事。
“嗯,他的工作室,你知道,主要是承接一些校内外零散的编程、设计、数据处理之类的项目,然后分派给像之前我这样需要勤工俭学的同学来完成,赚取一些生活费。”
郝奇缓缓道来,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邱哥这个人,很讲义气,也有想法。”
“但他现在的经营模式,格局和天花板还是低了点,基本上就是个高级点的‘中介’和‘包工头’。”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清浅的反应,看到她正认真地听着,才继续往下说。
“其实邱哥家里底子不错,他父亲是我们学校的教授,母亲经商,人脉和资金其实都不缺。”
“他只是…嗯,可能以前有点玩世不恭,没太把心思完全放在这上面。”
“或者说,缺少一个更清晰宏大的目标和能撬动更大资源的平台。”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环在她腰间的手稍稍收紧,让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低下头,目光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所以,我有个想法。我想拿出一笔钱,一笔足够启动和支撑初期发展的资金,以你的名义,去投资邱哥的工作室。”
林清浅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以我的名义?投资?”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了一丝,随即又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声音,“学长…这…这…”
这太突然了!
这和她预想的任何“商量”的事情都完全不同!
投资?工作室?以她的名义?
这其中的信息量巨大,远胜于当初帮她家里解决问题。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消化,脑袋里嗡嗡作响。
“对。以你的名义。”郝奇语气无比肯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但这笔钱,目的不是为了简单地扩大他现在这种接散活、分派任务的模式。”他强调道。
“我的构想——不仅要对他工作室进行一定程度的升级改造和战略转型,使其成为一个专业化、规范化的‘在校生创新实践与项目孵化平台’。”
他伸出一根手指,“同时,”他又弹出一根手指并拢在一起,“我也希望在你的音乐学院,同步投资建立一个类似的实践平台。”
啊?林清浅彻底懵了,前菜她都有手足无措,这正菜她要怎么吃?
不过,她相信学长既然说了,就必然考虑到了这些,所以没有出声,决定先听听学长怎么拆解。
也许是怕林清浅暂时难以承受他真实意图的冲击,也许是因为一次性讲太多没有意义,郝奇没有继续深入,只说到了这一步就止住了话头。
“具体的方案以及后续发展我们明天再充分讨论。”
“或者,也可以边干边思考,在实践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
他留有了余地,知道如果一口气将计划和盘托出,她肯定会因为害怕失败而拒绝。
林清浅不是徐婧灵,她属于小富即安的那种小白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心气也没那么高。
而即便是徐婧灵,他最开始也只是让她开启mcN传媒的新篇章,突破80好感度了才敢告诉她更宏大的计划。
郝奇感受到林清浅身体的轻颤和沉默,知道她那容易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又开始超负荷运转了。
他没有立刻用言语安抚,而是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稳定和支持的力量。
片刻后,他才用他那低沉而令人安心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娓娓道来。
“清浅,别把它想象成一个多么庞大冰冷的计划。”
他的声音很柔和,像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
“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次…嗯,一次小心翼翼的尝试。”
“就像学一首新的琴曲,先从一个小节开始练起。”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但仍保持着亲密的距离,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她散落在他外套上的一缕发丝。
“最开始,也许就是先帮邱哥把他现在的小工作室弄得再舒服一点,规矩再清楚一点。”
“让大家干活更安心,报酬更公平透明。”
“这并不难,对吧?就像整理你自己的琴房一样。”
林清浅仰着头,被他话语里那种“从小处着手”的踏实感所吸引,眼中的不安稍稍褪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整理琴房,她擅长。
“然后呢,”郝奇继续说着,目光投向远处摇曳的树影,仿佛在构想那幅画面。
“我们可以试着接一些更有意思、也更挑战的小项目。”
“比如,也许计算机系的同学可以帮艺术学院做一个展览的小程序;或者,我们能组个小队,去参加一个真正的商业设计比赛…...”
“甚至尝试和学校的一些实验室合作,帮老师们处理些科研数据…”
他注意到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笑了笑。
“...让大家不仅赚到零花钱,更能学到真东西,简历上也能添上漂亮的一笔。”
“赚来的钱,大部分都透明地分给大家,工作室只留一点点维持运转。”
他的描述具体而充满吸引力。
林清浅甚至能想象出那种团队协作、完成一个真正项目的成就感。
但“科研数据”、“商业比赛”这些词,又让她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
“至于你这边,清浅,”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带着鼓励的笑意.
“我们不用一开始就想着要建一个多大的‘坊’。”
“也许,就是先由你牵头,拉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比如,帮学校的某个晚会做一次更专业点的音响和灯光?”
“或者,为少儿艺术培训中心设计一套有趣的音乐启蒙课?”
“甚至,就是简单地组建一个靠谱的小型乐队或合唱团,能接一些商场开业、社区活动的暖场演出…”
“做你最喜欢和最擅长的音乐,同时也能让大家得到比一般兼职更多更实在的锻炼和报酬。”
他说的每一个例子,都戳在林清浅的兴趣点和能力范围内,让她觉得似乎…真的可以试一试?
组建乐队、设计课程…这些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然,我知道这肯定不容易。”
郝奇没有回避困难,他的语气变得坦诚而务实。
“比如,怎么和学校现有的勤工助学规定衔接?怎么确保接来的项目能保质保量地完成?”
“尤其是你想在音院做点事情,那边的氛围、规则可能和玉泉这边很不一样,需要你去慢慢摸索、适应…”
众所周知,艺术生缺钱的不多,但就业却更困难,问题导向不一样,采取的策略也不一样 。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表示理解其中的难度。
林清浅的心随着他的话语一上一下,确实,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她一个学生,能搞定吗?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重新充满笃定的光芒,“这些具体的问题,我们可以一个个去解决。”
“邱哥熟悉学校的规则,他父亲也能提供很多建议。”
“至于项目质量和团队管理,我们可以请有经验的已经毕业或待业的学长学姐或者校外专业人士来做培训。”
“马上毕业季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学长学姐们会很乐意加入我们的事业——别忘了,我们可是有‘天使投资人’的。”
他冲她眨了下眼,开了个小玩笑,冲淡了过于严肃的气氛。
林清浅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紧张感稍减,更因“我们的事业”而小鹿乱撞。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要一步登天。”
“我们先在玉泉和音院分别做出一个小而美的样板来。”
“让大家看到,原来学生工作室可以这样运作,原来学习和实践可以结合得这么好,原来真的能一边做喜欢的事一边获得体面的回报,还能被当成真正的人才输送到好企业里去。”
“当这两个小样板成功之后,很多事情就会水到渠成。”
郝奇的声音带着一种前瞻的自信,“比如,玉泉的技术团队和音院的艺术团队,很自然就能合作去接更大的综合项目。”
“我们积累下来的口碑和成功案例,也会吸引更多企业愿意信任我们,给我们机会,甚至主动来找我们合作。”
“到时候,‘帮优秀的学生找到更好的出路’就会变成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无比温柔,注视着她。
“而你,在这个过程中,只需要专注于你热爱的音乐领域,用你的专业和审美,去带领和影响一小部分人,做出一些真正有品质、有意义的作品。”
“就像你练琴一样,一天进步一点点,享受这个过程本身。”
“其他的,比如怎么和学校沟通、怎么管理账目、怎么对接企业这些更复杂的事情,有我,有邱哥,还有未来可能会加入的更多伙伴一起来分担。”
“所以,”他总结道,语气轻松却充满力量,“别把它看作一个需要你立刻扛起来的沉重包袱。”
“它更像是一次有趣的探险,我们一群人,一起摸索着,做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也挺酷的事情。”
“而你,是我最希望、也最信任能一起踏上这段旅程的伙伴。”
他催促她做决定,只是那样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邀请、信任和对未来可能性的期待。
林清浅听着他抽丝剥茧般地将一个宏大的构想化解为一个个可触摸、可执行的步骤,心中的巨大压力和惶恐不知不觉间被稀释了许多。
它似乎不是一个遥不可及、令人眩晕的空中楼阁,而是一条虽然充满挑战、但却有路可循、有伴同行的林荫小径。
她会担心自己做不好,但那种担心,已经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微光所取代。
她看着他深邃而温柔的眼睛,那里倒映着湖畔的灯光和她自己小小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刚想开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桐桐。
林清浅有些懊恼地皱了皱鼻子,郝奇却笑着示意她先接。
她的脸颊还泛着红晕,眼神也还有些迷离,下意识地看了郝奇一眼,才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一丝软糯:“喂?桐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室友桐桐元气十足、带着八卦意味的大嗓门。
“一下午加一晚上都不见人影!V信也不回!宿舍现在就我一个人在,担心你呢!没事吧?是也回家了吗?”
她背过身去,压低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没事啦…我在外面呢,和我…和郝学长在一起。”
“哦~~和郝学长在一起呀!”桐桐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了然的笑意。
“我说怎么魂不守舍的!行行行,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过浅浅,这都几点了呀?你们还在外面?不会要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吧?”
“学长送你回来吗?注意安全啊!”这个她刻意加了重音。
“嗯嗯,知道了,我们…我们就在附近,一会儿就回去了。”
林清浅被桐桐话里的“魂不守舍”、“独守空房”、“安全”说得更不好意思了,匆匆道。
“我没事,很安全,放心吧,回去再说!拜拜!”
她不等桐桐再说什么,赶紧挂断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退下去。
她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郝奇。
“是桐桐…她看我晚上没回去,有点担心。”
郝奇轻笑,再次伸出手,非常自然地牵起她刚刚才挂断电话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你的室友很关心你。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没再继续那个沉重又充满诱惑的话题,只是悠闲地散着步,偶尔聊几句闲话。
但那份共同构想未来的奇妙连接感,却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到了宿舍楼下,灯光昏暗,树影婆娑。
郝奇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明天上午九点半,我来接你。就当是去喝杯咖啡,听听邱志怎么说,嗯?放轻松,没关系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林清浅点了点头:“好。”
“那…晚安,清浅。”郝奇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眼神深邃。
林清浅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发烫,以为他又要…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微微颤抖。
然而,预料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
她只感觉到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温暖而珍惜。
她惊讶地睁开眼,对上郝奇带着笑意的目光。
“快上去吧,你的室友们在等你。”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宠溺。
林清浅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身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跑进了宿舍楼。
直到跑到楼梯拐角,她才捂住依然狂跳的心口,靠在墙上,回味着刚才那个额吻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纯爱战神?
桐桐总是这么称呼学长…学长他真的像桐桐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忘不了前女友才迟迟不明确接受我吗?
可他今晚的举动…之前的举动...明明那么亲密…...
又经验丰富?
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只是学长对学妹的照顾,还是…
学长他为我做了这么多,规划了这么多,他对我…到底是不是喜欢?
如果是喜欢,为什么从不明确说出口?
如果不是喜欢,那这些超乎寻常的付出和照顾,又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人好吗?
明天的见面…邱老板会不会觉得我很笨,什么都不会?
我要穿什么衣服去才显得正式一点又不会太刻意?
探险…伙伴…学长用的是这两个词。
所以在他心里,我更像是…一起创业的战友?而不是…女朋友吗?
可是那些亲密举动…牵手、拥抱、喂食、剥虾、还有刚才的额吻以及之前的接吻…这些难道也是对着“战友”做的吗?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压下,快步向楼上跑去。
无论如何,明天的咖啡之约,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看看了。
在那之前她想部分地寻求室友们的帮助,嗯…就像上次“见家长”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