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别乱说。”
陈倾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老板说的对。”
“调查一个混社会的骗子，和调查一个在职的公职人员，尤其还是证监系统稽查处的副处长，这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事情。”
“前者是商业调查，后者是犯罪行为。”
陈倾雪放下筷子，认真地解释：“我们委托风语信调，是购买信息服务，一切都在商业合同的框架内。”
“但你去调查安芷若，这叫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如果涉及到一些非常规手段，那就是刺探国家公职人员隐私，罪名可大可小。”
她看向陆沉霜，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
“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所有的交易行为都在规则之内，是合规的。”
“他们找不到我们任何违规操作的证据，所以只能约谈，只能发关注函。”
“可一旦我们去做了调查安处长这种事，并且被对方抓住证据，那性质就全变了。”
“到时候，就不是交易异常的问题，而是我们主动挑衅监管，甚至是以非法手段对抗审查。”
“我们所有的合规优势都会荡然无存，反而会把刀柄亲手递到对方手里。”
“你明白吗？到时候我们操作上没违规，反倒会因为这种盘外招被抓进去。”
陈倾雪的这一番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得一清二楚。
不愧是专业的cRo，风险意识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陆沉霜张了张嘴，没能反驳。
她虽然行事大胆，但不是真的没有脑子。
陈倾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明白其中的轻重。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她撇了撇嘴，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我这不是担心老板你嘛。鸿门宴啊，一个人去，万一被那帮人套话怎么办？”
“不是一个人。”
莫测这时才抬起头，看了陈倾雪一眼。
“是两个人。”
他转向还在嘀咕的陆沉霜，继续说道：“你的思路没错，知己知彼。”
“但我们要了解的，不是她的私生活或者黑料，而是她的行事风格、专业能力，以及她代表的监管逻辑。”
“这些东西，不需要调查。”
“明天下午的问询，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是一场博弈。我们是明牌，交易记录都在他们手上。他们也是明牌，身份是监管者，目标是维护市场秩序。”
“既然都是明牌，就按牌桌上的规矩玩。”
“任何盘外招，都是输不起的表现。”
陈倾雪追问：“那……我们明天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吗？”
“什么都不用准备。”
莫测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们问什么，我们答什么。”
“事实就是，我们的交易逻辑就是赚钱，没有内幕，不靠漏洞。越是坦然，他们越找不到破绽。”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用餐巾擦了擦嘴。
“记住，我们是市场的参与者，不是规则的破坏者，只是比别人更懂得利用规则。”
“对规则的制定者，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一个真正强大的交易者，从来不畏惧在阳光下展示自己的每一笔操作。”
……
下午十三点整，午后开盘。
众人返回二楼的交易室。
莫测那句话，还在她们脑海里回荡。
陆沉霜被彻底镇住，没再提找人调查的事。
陈倾雪和姜望舒紧绷的神经也舒缓许多，老板的镇定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只有苏挽晴，吃完饭就把一切抛在脑后，心思全扑回了盘面上。
交易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马线一样的光影。
苏挽晴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屏幕上是东方通信的分时图。
午后开盘，股价延续了上午的强势，小幅高开后，在4.85元附近稳步运行，成交量温和放大，均线平稳向上。
“东方通信承接不错，有资金在持续维护形态，下午冲板的意愿很强。”
苏挽晴快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姜望舒和陈倾雪也各自回到工位，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莫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将目光投向苏挽晴。
“诡神三号，上午清仓沃特股份回笼的资金，新建仓两只票。”
交易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苏挽晴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等待着具体的指令。
“汉商集团，代码。”
“湖南发展，代码000722。”
苏挽晴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两个代码被输入，两只股票的分时图和盘口数据立刻弹了出来。
她只看了一眼，就汇报了最核心的问题。
“老板，这两只票的流动性非常差。”
“汉商集团，上午的总成交额只有112万，现在的价格是11.52元，盘口五档买单加起来不到五百手。我们的资金进去，别说一千三百多万，三百万都能直接把它打到涨停。”
“湖南发展稍微好一点，上午成交了一千二百万。但现在股价5.53元，盘口也很薄。一千多万的资金量，同样会造成股价剧烈波动。”
她抬头看向莫测，给出了专业判断。
“如果我们不计成本地强行买入，会把价格推得很高，建仓成本会严重失控。而且以它们目前的交易活跃度，今天一天肯定买不完这两千七百多万。”
这就是小盘股流动性枯竭的问题。
无人问津，买卖都困难。
“用量化程序。”
莫测对此早有预案。
“设置拆单和随机时间间隔，挂单价格跟随买一和卖一盘口浮动。”
“温水煮青蛙，能吸多少是多少，买不完的明天再说。”
“收到。”
苏挽晴不再多问，立刻开始编写交易脚本。
她的小脸上满是专注，一串串代码从她指尖流出，构建出一个精密的捕猎程序。
交易室里的另外几人也动了起来。
姜望舒在听到股票代码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搜集这两家公司所有相关的公开信息、新闻、股吧讨论。
陈倾雪则调出了两家公司的F10资料，从财务报表、股东结构到行业前景，开始进行专业的尽职调查。
在任何一笔资金投入之前，评估标的的潜在风险，是她作为cRo的首要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