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缕风掠过寒魄潭时,梅树上的残雪簌簌落下,溅起细碎的水花。唐枫正在潭边打坐,金芒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周,最后汇入丹田,比冬日里又凝练了几分。炼气七层的壁垒已稳固,距离筑基期仅一步之遥。
“在想什么?”韩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青绿色的果子。
“在想林姑娘的青梅酒。”唐枫起身笑道。自去年冬天听韩风提起,他便记在了心上。
“巧了,”韩风将竹篮递给他,“这是刚从后山摘的青梅,你拿去酿酒吧。等酿好了,正好赶上落霞峰的花期。”
唐枫接过青梅,果子带着晨露的微凉,青涩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初见林月瑶时,她站在坊市的冰晶竹下,眼神清冷,像极了这未熟的青梅,带着股疏离的脆劲。
“弟子这就去酿。”
酿酒的法子是从典籍阁的旧册上学的。需将青梅洗净、去核,与冰糖层层铺在陶罐里,再倒入烈火谷特有的“焚天酿”,密封后埋在寒魄潭边的土里,借地火余温与潭水寒气催熟,三个月后方可开封。
唐枫按古法操作,将陶罐埋好时,忽然在土中摸到个硬物。刨开一看,竟是块半透明的冰晶,里面冻着朵干枯的梅花——是去年深冬落在潭边的红梅,不知被谁冻在了冰里。
他心念一动,将冰晶嵌在陶罐旁。或许,让梅香与酒香交融,会有别样的风味。
三个月转瞬即逝。当寒魄潭边的蒲公英漫天飞舞时,唐枫挖出了陶罐。开封的刹那,一股清冽的香气漫开来,既有青梅的酸涩,又有梅花的幽芳,还带着焚天酿特有的暖意,层次分明,却又浑然一体。
“看来是成了。”韩风凑过来闻了闻,眼中带着赞许,“去落霞峰吧,林丫头怕是等急了。”
落霞峰在烈火谷与寒冰殿之间的界山,山顶常年笼罩着云霞,故而得名。唐枫抵达时,林月瑶已在峰头的望霞亭等候。她换了身淡绿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枝青梅,比初见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温润。
“你倒是准时。”林月瑶笑着挥手,石桌上已摆好了两个白玉杯。
唐枫将酒坛放下,倒出两杯酒。酒液呈淡金色,杯壁上凝着层薄露,碰杯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尝尝?”
林月瑶抿了一口,眉梢微扬:“有梅花香。”
“藏了块冻着梅花的冰晶。”唐枫笑道。
两人坐在亭中,望着远处流转的云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烈火谷的地火,到寒冰殿的冰泉;从炼气期的瓶颈,到控火术与御冰法的妙处。说着说着,林月瑶忽然道:“听说你去青州清了黑风寨?”
“算是了结些旧事。”唐枫想起聚义堂的弟兄,“孙伯的身子好多了,周二叔他们把灵田打理得很好。”
“我去过青州城。”林月瑶望着云霞,“看到聚义堂的牌匾修好了,门口晒着草药,像是在熬药汤。”她顿了顿,“那孩子也挺好,在铁匠铺里当学徒,锤打得很卖力。”
唐枫心中一暖。他知道她说的是黑风寨那个年幼的寨丁。原来,她不仅清剿了余党,还默默关注着那些被牵连的人。
“多谢。”
“谢我什么?”林月瑶挑眉,“我只是不想有人借着你的名头作恶。”
唐枫笑了,举杯与她碰了碰。酒液入喉,青梅的酸涩与梅花的清苦交织,最后化作一股暖意沉入心底,像极了此刻的心境——有年少的锋芒,有历练的沉淀,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对了,”林月瑶从袖中取出个玉瓶,“这是寒冰殿的‘冰魄丹’,能稳固灵力,对你冲击筑基期或许有帮助。”
唐枫也拿出个瓷瓶:“这是我炼的淬心丹,水火同炉炼的,你试试。”
两人交换丹药,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却都明白这份交换的意义——既是同门道友的扶持,也是百年之约的期许。
夕阳西下时,云霞被染成金红色,漫过望霞亭的栏杆,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该回去了。”林月瑶起身,“寒冰殿的‘冰莲会’快开始了,我得回去准备。”
“我也该回烈火谷了,师父说要传我‘焚天指’。”
两人在峰头告别,没有约定下次相见的时间,却都知道,待冰莲绽放、地火旺盛时,总会再见。
唐枫提着空酒坛下山时,晚风带着青梅与梅花的香气。他摸了摸怀中的冰魄丹,玉瓶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林月瑶注入其中的温和灵力。
回到烈火谷,韩风正在寒魄潭边等他。
“酒不错。”韩风笑道,“落霞峰的云霞,也不错?”
唐枫点头,望着天边渐渐褪去的霞光,忽然觉得,修炼之路或许不只是孤灯下的打坐,不只是丹炉前的淬炼,还有这亭中的对饮,峰头的道别,像青梅酒里的梅花,看似无关,却让整条路都多了层温柔的底色。
他握紧了手中的冰魄丹,指尖的金芒灵力轻轻跳动。距离筑基期越来越近,前路的挑战也越来越多,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知道,无论遇到怎样的烈火寒冰,总会有人与他共饮一杯青梅酒,在落霞峰的霞光里,等着那句未完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