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徐瑞刚点燃一支烟,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富欲申局长”两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掐灭烟接起:喂,局长。
“小徐,”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拍卖会场那案子,把姓孙的和那个姓陈的先放了。”
徐瑞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局长,这俩人可是持枪对峙的主犯,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我们可是有人证物证据在,您……”
“叫你放你就放,哪那么多废话?”局长打断他,“有人打过招呼了,这俩人动不得。具体情况别问,执行就行。
电话“咔嗒”挂了。徐瑞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的天已经擦黑,警局大院里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有谁在暗处叹气。
徐瑞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钥匙往审讯区走,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每一步都透着不情愿。
曹越正在给103室的孙云贵录口供,见徐瑞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钥匙,愣了一下:“徐队?”
徐瑞没理他,径直走到铁门前,“咔哒”一声拧开锁。
孙云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半页纸,墨迹还没干透。
“出来。”徐瑞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嚼着冰块。
孙云贵捏着笔的手顿在半空,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他眨了眨眼,以为听错了:“啥?”
“听不懂人话?”徐瑞往旁边侧身,露出身后的走廊,“让你出来。”
孙云贵缓缓地双手撑在桌子上,慢慢地将屁股从椅子上挪开,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印,又看了看曹越手里的笔录本,喉咙动了动,终究没敢问,跟着徐瑞往外走。
路过104室时,正撞见陈洺被另一个警察领着出来,眼镜滑到鼻尖上,头发乱糟糟的,看见孙云贵,他先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丝光亮,脚步都快了些。
“这就放了?”陈洺的声音有点发飘,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机早被收走了。
徐瑞没应声,把他俩往大厅领。值班室的灯光惨白,照在地上的瓷砖上,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孙云贵走得磕磕绊绊,总觉得脚下发虚,像踩在棉花上——刚才在审讯室里,他都做好了蹲局子的准备,笔尖在纸上划得又快又急,生怕漏了什么细节,怎么突然就放了?
“领东西。”徐瑞把他俩推到安检台前,冲值班的女警抬了抬下巴。
女警从铁柜里翻出两个透明袋,孙云贵的旧手机躺在里面,屏幕的裂缝像条蜈蚣。他接过来时,手指触到塑料袋的凉意,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往审讯区的方向看——石权贵他们还没出来。
“别看了,”徐瑞靠在柜台边,掏出烟盒敲了敲,“别人犯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他点烟时,火苗在指缝里跳了跳,照亮他眼底的烦躁,“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陈洺捏着自己的智能机,按亮屏幕又按灭,反复几次。他注意到徐瑞夹烟的手指在抖,烟灰掉在制服裤腿上都没察觉。“警官,”他推了推眼镜,“是不是……有人帮我们?”
徐瑞猛吸一口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模糊了他的脸:“不该问的别问。”他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再不走,我可不保证还能放你们第二次。”
孙云贵拉了把陈洺的胳膊,后者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说话。
两人穿过大厅,玻璃门在身后自动滑开,晚风吹得人一激灵。
外面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洒在台阶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到底咋回事?”孙云贵摸出手机,按了好几下才开机,屏幕闪了三下才稳定下来,“石权贵他们还在里面……”
陈洺没接话,他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陈洺抬头看向警局大楼,三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帘没拉严,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在踱步。
别管了,先走吧。陈洺拉了孙云贵一把,声音压得很低,“有人不想让我们待在里面,这就够了。”他的手指冰凉,攥得孙云贵胳膊生疼。
两人沿着路边走,晚风卷着落叶打在脚边。
孙云贵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石子滚了几圈撞在路灯杆上,发出“当”的轻响。“陈洺,你说,是神秘人出手的?”
陈洺摇摇头,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应该是吧。”他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月牙弯弯的,像把镰刀。
远处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不是往这边来的,渐渐越来越远。
孙云贵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壳子上的裂痕硌着掌心,像块没化的冰。他突然想起审讯室里那盏嗡嗡作响的白炽灯,还有徐瑞眼里说不出的复杂——有些事,怕是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多了。
走快点吧,陈洺推了推孙云贵,“云贵,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肚子都叫了。”
孙云贵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影子在地上跟着晃,路灯一路亮到街角,像是在给他们引路,又像是在无声地盯着他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