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马车之中，那萨满还在我的手心中间点了一个红点。
这一点红是圣女的标记。
“殿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们戕狼族的圣女，戕狼的兴衰都系于你的身上了！”
萨满的这句话，让我感到狐疑。
戕狼的兴衰，应该系于他们戕狼王的身上才对。
正思索着，马车出了甬道，我听到了宫门缓缓闭上的沉闷声响。
心瞬间被提起 ，但下一瞬，却听到了一个让我无比熟悉的声音。
“末将清穆，护送公主殿下，前往戕狼！”
天师就在马车外。
我悬着的心当即放下。
伸出手掀开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下一瞬就在萨满老妇的眼中瞧见了一丝诧异。
“你们夏朝，就是如此对待天命之女的？”
萨满盯着我脸上的铁面具，白眉瞬间蹙起。
“什么天命之女，你是如何算出来的？”
我嘴上问着，手里撩起马车帘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看到那身披戎装的高大背影骑在马背上，我的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一丝笑容。
“自然是天神的指引！镇国公主，夏朝既不善待你，今后便尽心守护我们戕狼！戕狼的子民会永远拥护您！”
她说罢就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冲着我微微俯身。
我凝视着她，没有言语。
马车缓缓朝着京城外驶去，出城门时，果真天边已经泛白，晨光微亮。
我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幻境之中待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七日才对。
可是现在我依旧安然无恙。
“殿下喝口水，躺下歇一歇吧，此去戕狼最快也需月余，您这身子可不能有恙。”
萨满递来的水囊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见我不接，便询问我，是否是戴着铁面具不便饮水？
她伸出手要替我将这铁面具摘下。
但伸手一抓铁链，才发现这面具后的细铁链，已经嵌入了肉里。
她一扯，我便疼。
“圣女您忍耐一下！”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和瑞阳公主自戕时，一样的牛角弯刀。
将我的头发散开，又撩起，寻找那铁链嵌在何处。
“会有些疼！”
萨满开口，与我说。
“嗯。”
我咬了咬牙。
下一瞬，便觉后脑勺一凉，细铁链被抠出，萨满立马朝着伤口里撒药粉。
我疼得身体都跟着发颤。
萨满的嘴里却发出了“呲”声，似有些狐疑。
“怎么了？”
我询问。
“这链子应是用玄铁打造，且上方有八卦标记，只怕并非用蛮力可开！”
萨满摸索了许久，只好先住了手，叹息摇头。
“罢了，待到了戕狼再想法子。”
她尝试许久，无计可施。
而这铁面具的嘴巴处，就只有一个极小的洞。
想吃什么都需掰碎了一点点进食。
“圣女，这是我们戕狼补品，你喝了便歇下吧。”
萨满再一次将那水囊递送到我的面前。
“里面装着的，不会是血吧？”
血腥味实在是太浓烈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血，是我们戕狼族狼王的血。”
萨满说罢，张口朝着嘴里倒了一大口狼血。
转而一抹唇角的血迹，告诉我。
她们戕狼族过的是茹毛饮血生活，我也需要慢慢适应。
照你们夏朝的话说，那就是入乡随俗！
“喝！”
她递过水囊，口吻已变得有些强硬。
那灼灼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我，这狼王血无论如何我都得喝。
我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水囊。
“圣女放心，这狼王还在后头的马车里绑着呢！每日只取这一点新鲜的血，您趁热喝！”
萨满勾起那微微发紫的唇。
细看，她的唇上也纹着怪异的图腾。
我接过，拿在手中十分勉强地抿了一口。
不过这血入口后，竟是一阵甘甜。
若非是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许再喝，只怕是要咕咚咕咚，将这血一口闷了。
“可口么？”
萨满咧嘴笑着问我。
“嗯。”
我只低低应了一声，就闭眼假寐。
“圣女！您若是要睡，便躺在这狼皮上睡，舒服些！”
萨满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狼皮，铺平后示意我躺下。
我不好拒绝，只能躺下。
狼皮很温暖，躺下之后，便觉得眼皮子沉重，缓缓睡去。
耳畔，隐隐约约便又传来那歌谣。
嫁新娘，嫁新娘。
红衣披上，别故乡。
翻重山，越万岭。
却被郎君，坛香祭······
迷蒙之间，我看到自己被绑起，四周都是火。
烈火在将我一寸寸吞噬。
“啊啊啊！”
我惊呼出声。
睁开眼，对上的却是萨满那双浑浊又阴森的眼眸。
“圣女做噩梦了？”
她眯着眼眸，好似要将我看穿。
“我睡了多久？”
我则是避开她的眸光，故作镇定。
“您睡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外头的天色可都暗了！”
萨满说罢，撩开了马车帘。
我一眼就瞧见了骑在骏马上的天师。
他亦是回头，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
仅一眼，他的眸光便是一滞。
我想他应是被我脸上的铁面具给惊着了。
“马车已行了六个时辰，前方有驿站稍作停歇！”
天师开口，与驾马的戕狼使臣说道。
那使臣却是朝着萨满望了一眼，看来他们都是听那萨满的。
“人困马乏，天色黑沉，确实不宜赶路！”
我先那萨满一步开口。
她瞥了我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伸出她那布满了皱纹的手，扶我下马车时，还给我盖上了红盖头。
但我还是瞥见，这马车后还跟着五驾马车。
并且，将军率领的将士浩浩荡荡望不见尾。
想必也有上千人，驿站自是住不下的，只能原地安营扎寨。
清穆将军携着我和萨满还有那戕狼使臣走进驿站。
只要了三间房，今夜将军要在我的屋门外守着。
“嗯，那就有劳将军，护佑我们圣女了！”
萨满和那戕狼使臣，冲着将军俯了俯身，便进屋歇息。
将军为我要了吃食，还有热水洗漱。
“将军进来，与我一道用膳吧。”
我凝视他。
他也望着我，下一瞬，他突然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耳侧，神情有些痛苦。
“将军您怎么了？”
我已认定他就是天师，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转而，眼神变得清明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