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小才学的快，大了手也僵了，学什么都来不及了！这些都是学徒儿，学个三年五载的资质好的，就能到六楼去了。”
福伯说话间，咱们已经到了六楼。
六楼的绣娘便是在缝制一张八尺的牡丹屏风。
绣娘们围坐在一起，静的落针可闻。
“六至十楼，都是初级绣娘，负责那些大的绣样！”
福伯说着，看向方月。
“孙小姐觉得她们绣的如何？”
方月愣了愣。
“自是极好的。”
福伯勾唇戏谑一笑。
“那些算什么，十一楼，到十五楼，是中级绣娘，在这一行里都是顶尖的，苏绣，湘绣，粤绣信手拈来！”
福伯望向这些绣娘，眼中亮晶晶的，这些绣娘在他眼里就是下金蛋的鸡。
“那十五楼以上的绣娘呢？她们应是凤毛麟角了吧？”
方月抬起头，朝上望去。
“不是她们，十五楼以上只有一位绣娘，名叫秦思，我到陈府之前她便在了。”
福伯说到她，眉头明显一蹙。
“孙小姐，其实便是这位绣娘，只认那红绳，老夫人如今病重，也说不清红绳在何处，所以啊老奴才四处帮您寻呢！大抵就在这绣楼里。”
福伯一副为方月忧心的样子。
这秦思是绣娘中的魁首，她的刺绣可谓是千金难求。
底下的那些绣娘，全都是冲着她来的。
若是秦思走了，那这绣坊也就办到头了。
“从前，这位绣娘只听老夫人的话，衣食住行都在楼里，不曾踏出绣楼半步！”
福伯轻叩十六楼的木门。
这木门是猩红的颜色，远远瞧着，就好似染了血一般。
木门内传来了一个女子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
“坊主可来了？”
这声音听着不似年老的女人。
“秦娘子，今日来的这位，是坊主的亲孙女，如今坊主病重，不出意外这一位便是绣坊未来的坊主了！”
福伯对这位绣娘可谓是极为恭敬，说起话来亦是小心翼翼。
“您若是不想见，那······”
福伯不敢勉强对方。
“上前来！”
突然猩红色的木门后传来这三个字。
福伯立马将方月朝前一推。
我则是望向门缝处，有人在那窥视着我们。
方月站了许久，木门后也没有动静。
还以为这位秦娘子不会让方月进去，没想到秦娘子却开口应允了。
“你进来吧！”
秦思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秦娘子，能否······”
方月正要开口，让我一同进去。
门内的秦娘子便先她一步，将一根惨白纤细的手指，从门后伸了出来。
那指头上，鲜红的蔻丹很是醒目。
她指向了我。
“季姑娘，也进来！”
她竟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姓氏。
我有些诧异，心中揣测，是不是秽设下的圈套。
正思索着，手腕却被握住。
侧过脸，看到了龙临渊眼底的忧色。
而大嘴还未回过神。
“放心，我去去就回。”
我冲着龙临渊微微点头，转而就同方月一起靠近那木门。
门缓缓打开，能容一人侧身进入的大小便停住了。
方月有些害怕，我便率先侧身走了进去。
只是一进来，我便闻到了一股子特殊的气味。
仔细嗅，我确定是桑叶。
桑叶是可以入药的，能疏散风热，清肺润燥······
正想着，屋中昏暗的烛火就映入我的眼帘。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将整个屋子包裹着。
我与方月进屋后，门口缝隙的位置，就重新长上了丝线。
“神巫说，我会等到一个，真正能让我解脱的人！”
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猛的抬起头朝上望去。
“啊啊啊！”
方月吓的惊声尖叫。
一把将我紧紧抱住。
我则是用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一条硕大无比的蚕，就趴在屋顶上。
它通身雪白，长着绒毛昂着脑袋望着我。
与此同时，它的嘴里还不忘了咀嚼桑叶。
“你是秦思？”
我的视线，迅速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这屋中别无他物。
看来方才与我们说话的，就是它了。
而且它抓着桑叶的手，确确实实是个女子纤细白皙的玉手。
“你是凌霄派来的？”
这蚕竟开口，说出了凌霄的名字。
我一怔，狐疑的望着它。
那蚕则是将它长满了绒毛的脑袋靠近我。
这脑袋有我肩膀宽，探近时方月全身抖如筛糠。
它好似是在我身上嗅了嗅。
紧接着笃定开口。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蚕儿那双黑褐色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我。
“五十年前，凌霄找到过你？”
我想那这蚕与红绳必然有着重大的关联了。
“她说，她快死了！没有时间帮我解开心结······”
蚕的声音悠悠传来。
“但是，她又说，她若死了，我定能遇到一个有缘人相帮。”
蚕几乎将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了我的脸上。
“是你吧？你是来帮我的吧？”
它的声音之中，满是期待。
“那你知道那根千年红绳在何处吗？”
我索性直截了当的询问红绳的下落。
蚕儿的眸光，立刻望向我怀中的方月。
“她能寻到红绳下落是吗？”
我询问道。
蚕却摇了摇头，眸色沉下。
直接凑到了方月的面前。
“季姑娘救我！”
方月惊叫着。
“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怎的这般胆小！”
那蚕说完，用那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头，冲着方月勾了勾。
“别怕，去吧。”
我柔声劝慰。
方月迟疑片刻，向前迈了一步。
而那蚕却在方月靠近的顷刻之间，突然张大了嘴。
下一瞬，我的斩妖就架在了它的脖颈处。
“你要干什么！”
我警惕的盯着它。
“我自是要让你见见红绳了！只有方家的血脉，才能引出红绳！”
它的话，让我听的云里雾里。
但对上它的眸光，我想它应该没有骗我。
于是，我收起了斩妖。
方月则是死死抓着我的一只手腕，指甲都嵌入了我的肉里。
“季姑娘，你千万别走。”
她侧过脑袋看向我。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蚕一口咬住了方月的脖颈。
只听“咕咚”的吞咽声响起，蚕已经咽下了方月的一口血。
它没有留恋那血腥气，而是立马松开了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