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没有寻到爱女，化作了厉鬼，居于江中，若找不到袁满，没准她要吃掉整个青石镇的人！”
大嘴在一旁煽风点火。
“不，不会的！夫人生前是良善之人，怎会化作恶鬼？”
妇人嘴上这么说，但是已经迅速将夫人和这几年江中闹妖的事儿联系在了一起。
抓着食盒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泛白。
“你知道袁满去哪儿了么？如今袁家老爷夫人都去世了，你说出真相，也好安了他们的在天之灵！”
我将语调放柔了些。
“走了！她走了！”
妇人突然开了口，声音很低，但我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走，去哪儿？”
我不解的看着妇人。
“此事我不敢说，是因为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可最后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去哪儿了！”
妇人说着眼眶通红。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们仔细的说一说。”
我们就在这袁府大门前，袁满消失的地方，听这妇人将当年的事又说了一遍。
而这些，都是袁家夫妇至死都不知晓的。
妇人名叫赵根弟，与袁满只差了一岁，但是处境却是天渊之别。
她的爹赵来喜，也就是我们在荒院里看到的那个老大爷，一直想要个男丁。
但是一连生了五个丫头片子，前面四个姐姐很小就被卖了。
而赵根弟则是留着帮她爹洗衣裳，打酒，抬夜香，刷洗恭桶。
一次刷洗恭桶时，被袁满瞧见了。
袁满不嫌她脏，与她攀谈。
还带着她去见了自己的娘亲。
赵根弟惴惴不安，但袁夫人却很亲厚，还送了赵根弟许多衣裳。
说是袁满的个子长的太快了，许多衣裳制好，都还未穿便已短了一大截。
而赵根弟虽比袁满长一岁，可却比袁满足足矮了半个头，所以衣裳她穿着正好。
袁满还教她识字，她可以不用干粗活，陪着袁满便好。
那段时间，是赵根弟最幸福的时光。
她拿着新衣裳，和好吃的糕点回去，她爹会低价卖掉那些衣裳。
至于糕点则是全进了赵来喜的肚子，但哪怕是这样，赵根弟也觉得高兴。
因为卖衣裳换取的银钱，够赵来喜打酒喝，赵根弟少挨了很多打。
但一次袁家请了戏班，到府上表演，袁满兴冲冲的去下人房找赵根弟时，却看到赵根弟正在被其父殴打。
那个老实本分，可怜无比的跛脚男人，醉醺醺的毒打自己女儿的画面，让袁满惊愕不已。
将女儿踹到吐酸水后，赵来喜就回房呼呼大睡。
袁满扶起赵根弟，说是要去爹娘那告赵来喜。
赵根弟自是不肯的。
她爹若是丢了袁府的工，那么赵根弟肯定也要跟几个姐姐一样被卖掉。
袁满听了，冷静下来。
但很快，她便找到了拯救赵根弟的法子。
那便是同自己的娘亲说，让赵根弟做她的贴身丫鬟。
这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偏偏袁老爷要入京了。
她们只留了两个家生的大丫鬟，其余的人都未带走，而是还了卖身契，还给了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袁峰告诉袁满，世间可怜的姑娘有许多，他们不能个个都照拂到。
但还是多给了赵来喜二十两银子。
“我能把你带走！”
赵根弟还记得，袁满说这句话时，眸子亮晶晶的。
“她的办法，就是把你藏在衣箱里！一同带上船？”
我想到了那个少了锁头的衣箱。
不是锁头不见了，而是袁满将赵根弟藏在里头，故意没有上锁。
“袁夫人和丫鬟去找锁头，袁满便立刻将你先放了出来，然后呢？她去哪儿了！”
我见她又开始犹疑，立马抬高了声调。
就怕这转瞬之间，她又不愿说了，好在她迟疑片刻终是开了口。
“她带着我先躲到了院子里，老管家已经回故乡了，所以院子里本该没有人的。”
赵根弟蹙着眉头。
进去后她们立刻闭上院门。
“我犹豫了！我觉得还是不能走！所以同大小姐说，我还是不去了！”
赵根弟抿着唇。
“但是大小姐让我别害怕，她要我直接去船上躲着。”
赵根弟还清楚的记得，屋门外很快传来了袁夫人的呼唤声。
袁满想出去。
而那时，突然有人一把捂住袁满的嘴，朝着院子的厅堂里拖。
赵根弟看到拖行袁满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爹赵来喜。
赵来喜身上带着些许酒气，将袁满拽到厅堂，便是两个耳光狠狠抽在了袁满的脸上。
袁满从未挨过打，一巴掌直接被扇倒在地。
“你想不花一文钱，就带走这赔钱货？你们袁家假仁假义！想做这无本的买卖！”
赵来喜越想越恼火，拼命踢踹袁满。
赵根弟跪在一旁求情，都无用。
后来还是听到外头有人大声唤袁满，赵来喜才回过神来，他一把将袁满给捆了起来。
转而又恶狠狠地对赵根弟说，让她盯着袁满，要是袁满跑了，就打死她。
赵根弟哭着点头，可她爹走了之后，她就立马给袁满松绑了。
“我要送她回去，她却担心我被我爹打死，非要先送我去船上躲着！”
赵根弟的唇哆嗦着。
“我知道，我爹不会放过我，可袁满被我爹打伤已经跑不动了，我便让她回府，我自己去江边找袁家雇佣的船只。”
赵根弟说到这，抬起眼眸与我对视着。
“我们就在袁府的侧门分开的！可她却不见了！她明明回府了，怎么可能不见了！”
赵根弟实在是想不明白。
因为袁满不见了，那船也没开成，她又只能折返。
她爹还因为这件事，毒打了她三日，让她疼的地都下不了。
“咱们进宅子瞧一瞧？”
大嘴提议。
“没用的，当年这宅子反反复复被找了不下十次！根本就没有袁满小姐的影子，所以后来，有人说隔壁镇来了几个拍花子的，拍了好几个小姑娘，官府还在抓呢。”
赵根弟说完，眼里的泪也终是滚落了下来。
“老爷夫人为了找小姐都报官了，我不敢说，我真的不敢说！人是在我眼前丢的！我怕被下狱，我，我······”
赵根弟那张憔悴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我抬起眼眸，看看袁府侧门，再看了看离侧门不足十步之遥的屋舍。
“你是亲眼看到袁满小姐进的侧门吗？”
我的追问，让赵根弟愣了神。
“她，她，就站在这，扶着门让我快些跑！”
赵根弟指向不远处，那已经掉漆的侧门。
我了然。
只是立在侧门边，当时袁府的人，第一时间已经在这周围找了一遍，所有人都冲向了巷子外。
她们一定以为，袁满去了街市上。
“啧！那很有可能，没进去啊！”
大嘴眉头紧蹙。
袁府定是留了人，在府里候着的，就怕袁满若是又回去，无人通知他们。
所以袁满回去，怎可能无人看见。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压根就没有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