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盏茶工夫,他已悬停在一处乱葬岗上空。
“黄泉引!”
随着一声清喝,无数泛着幽光的锁链如暴雨倾泻,精准刺入每座坟茔。
凄厉鬼嚎声中,一道道亡魂被生生拽出墓穴,在月光下泛着惨淡的金光。
“才一百来个?这坟地也太寒碜了吧!”
望着稀稀拉拉的游魂,李慕忍不住皱眉,转念一想倒也释然。
寻常墓地安葬的亡者至多数千,能滞留人间的游魂不过百分之一二。
这些孤魂野鬼还要经历重重劫难——有的懵懂无知,在烈日下游荡,最终魂飞魄散;有的道行浅薄,偏要远离尸骨,落得个烟消云散。
如此算来,百来个游魂已属难得。
除非是那些历经数百年沧桑、人口过万的古镇县衙,或许能攒下三五百个阴魂。
如今这世道,像样的坟场本就不多,方圆百里内像样的都被李慕这几日扫荡一空,余下的尽是些小坟丘。
好在蚁多咬死象,小坟场虽寡,胜在数量可观。
李慕袖袍一卷收了游魂,足尖轻点,化作流光掠向下一处坟地。
接连数日,他辗转于各处荒冢,拘来的阴魂已逾千数。
“千个游魂里,罪孽深重该当诛灭的不过三百余。
看来还得再收四五百个才够数。”他摩挲着地图,目光突然停在某处,”四目道长故居二十里外倒有个繁华县城,数万人口......若将全县阴魂尽数收来,想必就够了!”
紫电乍现,李慕已驾着雷光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天云县首富徐府深处。
锦衣老者引着僧袍老和尚来到贴满符咒的厢房前,身后跟着个灵秀少女。
“一休大师,就是这间屋子。”徐员外声音发颤,”三个月来,但凡进去的人都会凭空消失,府上已折了七八个仆役。
请过无数高人,连法师们都......”
老和尚凝视着门缝里渗出的黑气,浑浊的眼底泛起波澜。
这熟悉的邪气,令他想起数十年前那场劫难。
“徐施主,屋里可曾添置过什么物件?比如......古怪的摆件?”
“大师神机妙算!”徐员外猛地拍腿,”出事前几日,我确实在街边收了尊宋代雕像,造型甚是奇特......”
“阿弥陀佛。”一休大师捻动佛珠的手突然收紧,”竟是吞魔煞现世,此番怕是要遭劫数了。”
小徒弟箐箐拽着师父衣袖:“这吞魔煞究竟是何物?”
徐员外面如土色。
虽说全家已搬离宅院,可这雕梁画栋的宅子,终究是割舍不下的心头肉啊。
吞灵邪物据传源自西域魔教,此物需将数十怨灵囚禁于法器之中炼制而成。
炼制此邪物,须以活人精魄与血肉喂养三百六十日,期间至少吞噬四十九条人命方可圆满。
一旦功成,此物便会疯狂噬人,凡遇之者皆难逃厄运。
千余年前,此邪术首现于西域。
彼时西域邪修意图谋害我朝天子,遂将此物暗藏贡品之中。
幸而历代天子皆有皇道气运护身,邪物未能得逞,却仍令宫中伤亡惨重。
此后数十年间,朝廷屡次发兵征讨西域。
老衲三十年前曾在西南亲见一尊已成气候的吞灵邪物。
当时我少林密宗为诛灭此物,折损了十余名地师境高手。
一休大师神色凝重地讲述着,听得徐员外面如土色,踉跄着连退数步。
“大...大师,照您这么说,这邪物岂非凶险异常?您可有把握应对?”徐员外声音发颤地问道。
“老衲实难断言。”一休大师摇头叹道,”此物每噬一人便强一分,待噬足四十九人,其威能堪比厉鬼巅峰。
到那时,纵有十个老衲也难降服。”
若要探明邪物修为,须亲眼查看那承载邪物的雕像。
可一旦入内,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这...这可如何是好!实在不行,这宅子我不要了!”徐员外急得直跺脚。
“阿弥陀佛!徐施主,纵舍此宅,若邪物功成,整个县城都将遭殃。
当年少林遭遇的那尊邪物,已屠尽数镇百姓。
此事岂是弃宅可解?”一休大师肃然道。
徐员外闻言大惊:“那...那该如何是好?”
要他离开县城绝无可能——此处有他全部身家。
原以为不过损失一处别院,谁知竟关乎全城存亡。
届时即便不被邪物所害,盛怒的乡民也饶他不得。
“大师,您可认得道门高人?听闻任家镇有位九叔道长,还有位李慕...”徐员外突然想起任老爷提起的两位道长,话到一半却觉不妥——当着高僧面求助于道士,未免失礼。
“九叔道法确实精深,但若遇大乘邪物,恐也难敌。
至于李慕道长...”一休大师捻着佛珠苦笑,”据老衲所知,那位小道长今年方才五岁吧?”
然而他所了解的不过是数年前九叔显露在外的实力,若那吞魔煞真将功成圆满,依他之见,即便是九叔也难与之抗衡。
至于李慕,一休大师虽从四目道长口中有所耳闻,却不知其乃茅山一脉的小祖师,只当是九叔座下一寻常弟子罢了!
况且彼时李慕尚在襁褓之中。
“听闻李道长年方五岁,可传言其修为已凌驾于九叔之上,若大师能与诸位高人联手,莫非仍无胜算?
若可行,在下即刻差人星夜兼程前去相请!”
徐员外急声插话,这关乎他数十万银元的身家性命,岂敢有半分懈怠。
“五岁孩童胜过九叔?简直荒谬!不过若得九叔与贫僧联手,再邀其师弟四目相助,只要那魔物未至圆满,倒有几分胜算!”
一休大师深知修行艰难,怎会轻信五岁稚童能超越九叔——那位已达地师五重天境界的高手。
纵使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区区六年光阴,若真能臻至地师五重天,除非是道祖转世!
“咦?此处竟藏着一只吞魔煞?这可是用二十余只黄衫小鬼炼就的宝贝,今日可算捡着大便宜了!”
忽地,一声惊诧自云端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令院中众人皆愕然仰首。
只见漫天雷光中,一位身着银纹道袍的少年踏空而降,惊得徐员外与一休大师等人瞠目结舌。
“御...御空而行?驾驭雷霆?莫...莫非是天师境的前辈?”
一休大师面色骤变,声音都带着颤意。
须知纵是觉醒元素之力的强者,也需臻至天师境界方能凌空虚渡。
眼前这少年周身雷光缭绕,必是天师无疑——这等存在整个修行界不过十余人,而这位看似不过弱冠之年!
“仙师在上,凡夫徐氏叩见仙师!”
徐员外早已伏地叩首,额头碰得咚咚作响。
箐箐更是呆若木鸡,连呼吸都忘了分寸。
“嗯?大和尚?小丫头?”
少年目光扫过众人,忽地在一休大师身上定格:“你便是一休?”
“阿弥陀佛,贫僧一休,拜见天师。
不知前辈如何识得贫僧?”
老和尚慌忙行大礼,袈裟袖口都在微微发抖。
“四目那小子提过你。”少年摆摆手,瞥向阴气森森的厢房,”这吞魔煞你们应付不来,我且收走了。”
“原是四目道长的尊长!前辈愿出手降魔,实乃苍生之幸!”
一休大师长舒一口气——有这位雷霆天师坐镇,莫说未成大成的魔物,便是完全体也翻不起浪花来。
少年指尖跃动电光,漫不经心道:“那便承让了。”
李慕闻言轻轻颔首,转瞬间便抬手朝空中猛然击出一掌。
“砰!”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房门应声粉碎。
“镇!”
随着李慕一声轻叱,浑厚的封印之力如决堤洪水自其掌心奔涌而出,顷刻间填满整间屋子。
只见一道金芒包裹着尊雕像破空而出,目睹此景的一休大师与徐员外不禁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这般凶物,竟如此轻易就被降服?
徐员外虽不知吞魔煞究竟何等厉害,但这段时间折在它手上的僧道已逾五指之数,其中不乏名震一方的得道高人。
那些能以一敌十的大师,在此邪物面前竟都不堪一击。
而眼前这位,随手一挥便将其收服,这不是仙家手段又是什么?
“既已无事,李某先行告辞。”
李慕将封印的邪物纳入袖中,朝一休师徒淡然一笑。
足尖轻点,周身雷光闪动间,身影已杳然无踪。
“恭送上仙!”
徐员外慌忙伏地叩首,声音激动得发颤。
“阿弥陀佛,修行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竟还与四目相识......”
一休大师怔立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师父,明日不是要回您住处么?届时问问四目道长便知这位前辈来历了。”
箐箐清脆的声音将老和尚惊醒。
“善哉!徒儿所言极是。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天明前当可抵达。”
一休说罢便拉着徒弟匆匆欲行。
“大师且慢!酬金还未......”
徐员外急忙起身呼唤。
“降服邪物者非贫僧,员外不必破费。
告辞!”
一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师徒二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望着远去的身影,徐员外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