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那句“督公尝过了”之后,又是两日风平浪静。
沈怜星几乎以为那碟点心如同石沉大海,再不会激起任何涟漪。
她依旧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只是心头那份因等待而生的忐忑,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平静所取代。
然而,这日午后,事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沈怜星正坐在窗下,对着一卷医书出神,思索着一味药材的替代之法,赵伯却再次来到了她的院落。
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樟木箱子。
“沈姑娘。”赵伯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语气似乎比往日缓和了那么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督公吩咐,将这些书册送来给姑娘,聊解烦闷。”
沈怜星微微一怔,起身行礼:“有劳赵伯。”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箱子上,心中疑窦丛生。
书?他怎么会突然想起给她送书?赵伯示意小太监将箱子放下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并非什么话本传奇或诗词歌赋,而是一摞摞或新或旧、散发着墨香和淡淡霉味的书籍,仔细看去,竟全是医书!
有常见的《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注疏,也有一些她只闻其名、未曾得见的珍本、孤本,甚至还有几卷用特殊符号标注的、似乎是前朝太医署的秘藏手札!
“这……”沈怜星忍不住上前一步,指尖拂过那些书册的封皮,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对于一个醉心医术的人来说,这些书籍无疑是巨大的诱惑,是千金难买的宝藏!
赵伯看着她瞬间亮起的眼眸,那张严肃的脸上似乎也松动了一瞬,解释道:“前日姑娘送去的点心,督公用了些许。”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极细微的画面,“督公品尝时,老奴在一旁伺候,见督公……眉梢似乎略舒展了些许。”
沈怜星的心猛地一跳。
他……他不仅吃了,而且……心情似乎因此有了一丝好转?就因为她那几块用料简单、甚至可能不合他口味的小点心?这简直比她看到这一箱子医书更让她感到意外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赵伯继续道:“督公说,姑娘既心系此道,府中藏书阁内有些杂书,或对姑娘有用,便命老奴挑选了些送来。姑娘可随意翻阅。”
所以,这一箱珍贵的医书,是他心情好转后,随手给予的“赏赐”?是因为她那碟点心的“乖巧”,换来了这点有限的“恩典”?
沈怜星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垂下眼帘,恭敬道:“多谢督公恩典,怜星感激不尽。”
“姑娘客气了。”赵伯微微颔首,“若无其他吩咐,老奴便告退了。”
送走赵伯,沈怜星独自站在那箱医书前,久久无言。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是《鬼医手札》的残卷,正是她师父墨千秋曾提过、却遍寻不着的!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一种属于医者的纯粹喜悦涌上心头,暂时冲淡了这些时日积压的阴郁。
她坐回窗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沉浸在那玄奥的医术世界里。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专注的侧脸和泛黄的书页上,竟难得地勾勒出一丝宁静的剪影。
这一刻,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只有对知识的渴求。
这短暂的、由几块点心和一箱书换来的安宁,如同暴风雨中偶然透出的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她喘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