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沈怜星极度的犹豫和恐惧中一点点流逝。
书房的那盏灯,依旧固执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地挑衅着她的胆怯。
母亲的病容,魏嬷嬷焦灼的眼神,以及那毒素可能随时反噬夺命的危险,最终战胜了对宫寒渊的恐惧。
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鼓起勇气。
沈怜星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拢紧衣衫,终于迈开了脚步,朝着那点亮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走去。
越是靠近书房,她的心跳就越快,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书房门外,她停下脚步,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抬起颤抖的手,犹豫了再三,终于轻轻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中却格外突兀。
里面的书写声停顿了一下。
片刻沉寂后,传来宫寒渊那特有的、冰冷而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怜星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宫寒渊依旧坐在书案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似乎没料到她会深夜来访。
“何事?”他放下笔,语气平淡。
沈怜星走到书案前,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扰了督公清净,民女罪该万死。只是……民女近日研读医书,遇到一疑难,关乎……关乎家母病情,苦思不得其解。听闻督公书房藏书浩瀚,不知……不知可否借阅几本医典?”
她将自己遇到的难题,以及那几本可能存在的孤本名字——《幽冥药典》、《奇毒方物志》等,低声说了出来。
宫寒渊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规律的声响让沈怜星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或者提出苛刻条件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幽冥药典》杂家未曾听闻。《奇毒方物志》……”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书架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一残卷。”
他起身,走到那排书架前,修长的手指在众多书脊上掠过,最终抽出了一本封面残破、纸张泛黄脆弱的薄册,递给她。
“可是此物?”沈怜星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翻开,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震!
虽然只是残卷,但里面记载的几种奇毒特性与化解思路,竟与师父手札上的记载隐隐吻合!
“是!是它!多谢督公!”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宫寒渊回到座位,看着她如获至宝的样子,眸色深沉,忽然问道:“你方才所说,‘引’为何解?”
沈怜星正处于找到线索的兴奋中,闻言下意识地便将自己对手札的理解和困惑说了出来:“……民女愚见,此‘引’并非药石,或指某种能引导药力、或激发人体自身抗毒机枢之法,如同针砭导引,但又有所不同,更为玄妙……”
她一边说,一边翻看着那本残卷,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宫寒渊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淡淡道:“既知‘导’,何不思‘泄’?江河淤塞,疏浚为下,开闸泄洪为上。毒既已深种,强导或反伤其身,不若寻其薄弱之处,引其自发倾泻而出,虽猛烈,却可根除。”
他这番话,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怜星脑海中炸响!
清晰解答!她一直纠结于如何“引导”毒素,却从未想过“泄洪”之法!
是啊,母亲中毒多年,毒素已与身体纠缠不清,强行疏导,确实可能损伤根本。
若能找到一种方法,刺激毒素从某一处集中爆发泄出,虽然过程可能凶险,但若能把握住时机,辅以固本培元之法,或许真能一举功成!
思路瞬间清晰!她之前许多想不通的关窍,此刻仿佛都被打通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宫寒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豁然开朗的明亮。
她从未想过,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看似与医道毫无关联的东厂督公,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此关键之处!
心生佩服。这感觉来得突兀而强烈,与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恐惧形成了尖锐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