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熹,庄门外已停候着一辆简朴的青帷马车,那是宫廷派来接人的。
庄子里的众人,无论主仆,都早早聚在了门口,气氛压抑而伤感。
连平日里最喧闹的孩童,此刻也依偎在大人身边,睁着懵懂的眼睛,感受着这不同寻常的离别氛围。
沈怜星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未施粉黛,长发简单地绾起,只插了一支母亲给的玉簪,清丽脱俗中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疏离。
她先去了母亲房中告别。
苏秦月强撑着病体坐起,拉着女儿的手,千叮万嘱,泪眼婆娑:“星儿,万事小心……娘等你……”
她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块成色普通的平安扣,塞进女儿手里,“这是娘早年求的,你戴着……保平安。”
“娘,您保重身体,按时吃药。女儿会尽快想办法捎信回来。”
沈怜星跪在床前,给母亲磕了一个头,将那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强忍住眼眶的酸涩,毅然起身。
她不能流露出太多软弱,那会让母亲更加担心。
走出房门,魏嬷嬷和李忠领着众庄户已等候在院中。看到沈怜星出来,众人齐齐跪下。
“大小姐保重!”
“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几个受过沈怜星恩惠的庄户老人更是抹着眼泪。
他们不懂什么宫廷险恶,只知道这位心善的小姐此去,怕是艰难。
沈怜星心中动容,虚扶一下:“大家都起来吧。我不在的日子,庄子就拜托诸位了。李忠,照顾好大家。”
“大小姐放心!小的就是拼了命,也会护住庄子,等您回来!”
李忠虎目含泪,重重叩首。
魏嬷嬷走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沈怜星手里,声音哽咽:“小姐,这是老奴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散碎银两,宫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但总归……有备无患。您……您一定要好好的……”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只能用粗糙的手紧紧攥着沈怜星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将小姐留下。
沈怜星接过包袱,握住魏嬷嬷的手,用力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嬷嬷,家里和母亲,就交给您了。”
最后,她看向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的桃花。小丫头死死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来。
“桃花,”沈怜星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看着她稚气未脱却强装坚强的脸,心中微软,低声道,“记住我交代你的事。在外一切听孙掌柜安排,机灵点,但也别莽撞。等我消息。”
“嗯!小姐!桃花记住了!您……您要保重!”
桃花用力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慌忙用袖子擦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辰已到,负责护送(亦或是监视)的宫廷侍卫在一旁不耐地催促。
沈怜星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十年的庄子,看了一眼她亲手栽下的那棵海棠树,花苞初绽,粉嫩可爱,今年怕是看不到它盛放的样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眷恋与不舍压下,不再犹豫,转身走向马车,步伐沉稳而决绝。
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与牵挂。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如同碾在送行众人的心上。
魏嬷嬷、桃花和李忠等人追出几步,站在庄子门口,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扬起的淡淡尘土中,久久不愿离去。
车内,沈怜星挺直脊背,闭目靠在车壁上。
离别的伤感渐渐被前路的未知所取代。
她摸了摸袖中暗藏的银针包,又握紧了手中那枚微凉的平安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