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男子被阿张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咽喉,冰冷的煞气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钻入他的经脉穴窍,冻得他浑身血液几乎凝滞,牙关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令人彻底绝望的冰冷杀意,仿佛在审视一件死物。
“呃……嗬嗬……”他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脚尖蹭着地面,因极度缺氧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涨红的脸上,肌肉扭曲,写满了最原始的哀告与乞怜。
阿张目光微闪,扼住咽喉的手指略微松开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力道,让他得以吸入一口稀薄而冰冷的空气,维持着将死未死的状态。
“说。我的耐心有限。”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温度,如同寒铁摩擦。
那干瘦男子如同濒死的鱼,剧烈地呛咳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心理防线已彻底崩溃,再不敢有半分隐瞒,断断续续地嘶声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饶…饶命…好汉…收集生魂…是…是为了供奉‘圣主’…似乎…是为了打开某种通道…或是…唤醒某种存在…具体…具体小的这等身份实在不知啊…”
“圣使又在何处?”阿张的问题接踵而至,毫不拖沓。
“圣使…圣使大人行踪不定…但近来…教中高手似乎都在往北边聚集…就是为了翠螺村那古仙遗宝之事…各处分坛都被严令加紧收集资粮…就是为了供应圣使大人前往争夺…”
“翠螺村具体情况?圣教此番去了多少人?实力如何?”阿张追问,这是关键。
“小的…小的真的只知道大概在东北海岸…具体方位、内情恐怕只有圣使和几位坛主才知道…听说去了不少人…几位圣使都会带队…好像…好像还有别的势力被异宝之气惊动…也掺和了进来…小的身份低微,真的只知道这些了啊!”干瘦男子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到了极点。
阿张心念电转,风暴的中心已然明确。翠螺村已成漩涡,而这所谓的“圣主”、“圣使”所图甚大。
“此地的坛主是谁?现在何处?”
“坛主…就是镇守府的刘师爷!那绿袍使是副手…刘师爷平日从不亲自来此脏秽之地…他…他只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才会秘密前来…主持血祭,收取魂力…”
镇守府的师爷?竟是此地邪教首脑!阿张心中寒意更盛,这邪教的触角竟已如此深入地渗透进了世俗官府机构!难怪能在此地盘踞多年而不露破绽。
“除了这里,附近还有哪些据点?如何联系?”阿张将方才搜到的那张兽皮地图在他眼前一晃。
干瘦男子眼中闪过彻底的绝望,知道说出这些便是彻底背叛,绝无活路,但在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求生欲压倒了一切,只得颤抖着伸出还能动的手指,点着地图上几个歪歪扭扭的标记,断断续续地将另外几处据点的位置、以及相应的联络暗号和方法说了出来。
阿张凝神静听,将所有信息一字不落地刻入脑中,并与地图相互印证。确认从此人口中再也榨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后,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敛去,纯粹的杀机弥漫开来。
“饶命…我…”干瘦男子感知到那实质般的杀意,惊恐欲绝,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阿张手指猛一用力!玄阴煞气瞬间爆发!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刺耳。干瘦男子脑袋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软软歪向一边,眼中神采瞬间黯淡,气息彻底断绝。
阿张面无表情,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将尚有余温的尸体拖到角落,与那绿袍修士的尸身扔在一处。
必须立刻离开!那身为坛主的刘师爷不知何时会来,此地的动静迟早会引来注意。
他豁然转身,面向那座散发着浓郁怨毒与血腥的邪恶祭坛和那个囚禁无数生魂的盆瓮,深吸一口气,体内经由地煞淬炼的磅礴力量开始奔腾涌动,双掌之间,浓郁如实质的玄阴煞气疯狂汇聚,冰寒刺骨的气息甚至让周围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霜晶。
“破!”
他低喝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推出!
凝练无比的灰黑色气流,如同两条咆哮的狰狞怒龙,悍然撞向那闪烁血光的邪阵与中央的陶土盆瓮!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猛然炸响!邪阵的血色光芒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被撕裂、湮灭!粗糙垒砌的黑石祭坛轰然坍塌,碎石四溅!那巨大的陶土盆瓮更是无法承受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瞬间炸裂开来!
瓮中积攒、压缩了不知多久的无数模糊、扭曲、充满痛苦与怨毒的黑色虚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尖啸着冲天而起!它们失去了束缚,在本能的驱动下疯狂盘旋冲撞,尖利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魂啸充斥了整个地下石室,温度骤降,阴风怒号,瞬间化若森罗鬼蜮!
阿张周身气血勃发,炽烈的阳刚血气混合着玄阴煞气独有的冰冷威严,如同在身周点燃了一座无形的熊熊火炉,至阳至刚又至阴至寒的气息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力场,将那些扑来的疯狂怨魂纷纷逼退、灼烧,发出“嗤嗤”的声响!
怨魂本能地畏惧这股气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顺着石阶向上汹涌奔逃,冲出地面,冲向寂寥的夜空,最终在接触到外界天地气息后,渐渐淡化、消散,脱离了那永无止境的痛苦囚笼。
然而,这巨大的声响和冲天而起的磅礴怨气,再也无法掩盖!
石塘镇的夜寂被彻底打破!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居民的惊疑呼声,而镇守府方向,更是响起了尖锐急促的示警哨音!
“百草堂那边什么动静?!”
“好冷!鬼!有鬼啊!”
“快禀报刘师爷!派人去看看!”
阿张心知必须立刻离开!他毫不留恋,身形一动,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已成废墟的石室,掠上台阶。
刚出小屋回到后院,墙外远处已是火把光芒晃动,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正迅速朝着百草堂后院合围而来。
他毫不迟疑,足尖在满地狼藉中轻轻一点,身形拔地而起,如一头敏捷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掠过院墙,落入外面漆黑的小巷。
“师父!”一声压抑着极度紧张和急促的低呼立刻从墙角最深的阴影处传来。只见石铮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小脸煞白,额角全是冷汗,显然被刚才地下传来的恐怖巨响和冲天而起的阴冷怨气惊得魂不守舍,但他手中仍死死紧握着那柄柴刀,眼神紧张却异常坚定地看着阿张,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走!”阿张低喝一声,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石铮一眼,身形已向着镇外方向疾掠而去。
石铮立刻咬牙,将所有的恐惧强行压下,拼尽全力调动起刚刚恢复不多的气力,紧紧追赶着前方那道几乎完全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的模糊身影。
阿张速度极快,步履如飞,却始终巧妙地将速度保持在石铮能够勉强跟上的极限。两人在错综复杂、狭窄阴暗的巷道中快速穿梭,如同两道相互追逐的影子,灵活地避开逐渐喧闹起来、亮起灯火的主要街道,专挑那些最阴暗、最僻静的角落而行。
身后,镇守府方向传来的呼喝声、脚步声以及零星的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密集,火把的光亮几乎映红了那片天空,显然大规模的封锁与搜查已经迅速展开。
就在两人即将拐出一条狭窄的巷道,前方已是通往镇外荒野的岔路口时,前方巷口突然火光一亮,一队约五六人、打着明晃晃火把、持刀提锁的镇丁恰好巡逻至此!
“站住!什么人?!深夜疾行,非奸即盗!”为首的小头目眼尖,立刻厉声喝道,火光映照下,他脸上惊疑不定,一手已按在了腰刀柄上。
石铮心脏猛地一抽,几乎跳出嗓子眼,脚步下意识的一顿。
阿张却仿佛早有预料,速度不减反增,同时对身后低喝一声:“紧跟我!别停!”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非但不避,反而直接撞入那队尚未来得及完全结阵的镇丁之中!或掌劈、或拳击、或肩撞,动作简单直接,毫无花巧,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所过之处,那些寻常的镇丁们如同被狂奔的蛮牛巨木撞击,纷纷惊呼惨叫着向两旁踉跄跌飞出去,手中的火把噼里啪啦掉落在地,瞬间熄灭了好好几支,巷口顿时暗了下来。
一个照面,缺口已然洞开!
阿张身影毫不停留地一掠而过。
石铮紧随其后,心脏狂跳,拼尽了吃奶的力气从那一片人仰马翻、咒骂与呻吟交织的混乱中猛地冲过,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倒地镇丁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和那惊怒交加的咒骂声。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冲出巷口,将身后的惊呼、混乱与迅速逼近的其他火把光芒远远甩开,没入了镇外漆黑荒芜、寂静无声的山林之中。
直到深入山林足够远的距离,确认身后再无追兵的声音和火光,阿张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石铮立刻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冰冷的夜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那片依旧火光晃动、陷入全面封锁与混乱的小镇轮廓,眼中仍残留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亲身经历了险境搏杀后的兴奋与难以言喻的坚定。他又一次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阿张目光冷冽,穿透重重夜幕,望向东北方向。翠螺村……古仙遗宝,圣使云集,多方势力……看来,下一段路程,注定不会平静了。而身边这块亟待打磨的顽石,也必将在被这更大风波席卷的漩涡之中,接受真正血与火的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