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亭外,海风呜咽,杀机四溢。
许飞娘冷笑一声,袖袍轻挥,一道匹练般的青光腾空而起,轻易便将那漫天银雨抵住。她目光扫过紧随石生而来的易静等人,最终牢牢钉在女神婴身上,眼中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无知小儿!”许飞娘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带着积郁几十年的愤懑,直指易静:“易静!你这背祖忘宗的无耻矮冬瓜!真当我不知你为何巴巴地投入峨眉门下?不过是看上了峨眉如今势大,想攀附高枝,纳个投名状罢了!”
易静被这恶毒的人身攻击激得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兜率宝伞赤云隐现。她正要反唇相讥,许飞娘却已如决堤洪水般,将积压心底的滔天恨意倾泻而出:
“想我五台派混元祖师,何等天纵奇才!他欲重开一脉,为天下旁门散修证道,寻一条通天之路,何错之有?是你们峨眉!是那伪善的三仙二老!嫉妒我师功参造化,恐其威胁你峨眉独霸天下的野心!”
许飞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字字泣血:
“第一次斗剑,尚算公平。可第二次呢?!妙一、玄真、苦行,三个老贼!堂堂峨眉掌教,玄门魁首,竟行那无耻的围攻之事!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这便罢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苦行头陀那秃驴!仗着长眉老儿传下的佛道双修秘术,练成那无形无影的卑鄙飞剑,配合《太清宝录》的龌龊剑诀,隐匿身形,暗中偷袭!若非如此,我师护身至宝太乙五烟罗怎会……” 她说到此处,声音哽咽,眼中几乎滴出血泪,猛地一指易静,“若非你峨眉暗中指使,收买我五台内部叛徒,盗走我师护身至宝太乙五烟罗在前,那苦行贼秃的无形剑焉能轻易得手,暗害我师性命?!!”
“混元祖师之殇,非战之罪,实乃你峨眉处心积虑、卑鄙暗算所致!若无此等龌龊手段,焉有你峨眉今日之昌盛?焉有你等小辈在此耀武扬威?!”许飞娘厉声喝问,声震海天,将峨眉最不愿提及的旧伤疤血淋淋地揭开。
她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易静、英琼、轻云等人,怨毒诅咒如同冰锥:
“你们峨眉,打压同道,排除异己,所为者何?不就是想独霸灵空,唯我独尊!视天下旁门如草芥,视异己者为仇寇!易静!你易家本逍遥世外,如今甘为峨眉鹰犬,助纣为虐,攻伐紫云同道,便是你纳的投名状!须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今日你等闯入紫云宫,便是自蹈死地!他日你峨眉满门,也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这一番痛斥,挟裹着几十年血泪与滔天怨气,竟将海风都压得低沉下去。便是三凤、冬秀听了,也不禁为许飞娘那份刻骨仇恨所慑,手中攻势都缓了一缓。易静更是被骂得面皮发紫,她虽知二次斗剑旧事多有隐情,但许飞娘所言并非全无根据,尤其那“无形剑偷袭”与“太乙五烟罗被盗”的指控,更是峨眉不愿深谈的疮疤。被当面如此揭短斥骂,以她高傲心性,如何能忍?
“住口!妖妇!”易静气得浑身发抖,七色霞光暴涨,兜率宝伞赤云怒旋,厉声反驳:
“混元老魔妄图以旁门左道证果,炼制那天魔诛仙剑,荼毒生灵,倒行逆施,早已自绝于天道!其败亡乃是咎由自取,天意使然!苦行师伯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这妖妇污蔑!太乙五烟罗遗失,分明是你五台派内部倾轧,出了叛徒,与我峨眉何干?倒是你许飞娘!”
易静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刀:
“你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自混元死后,你表面隐忍,实则四处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紫云三女本可安然潜修,若非你这妖妇蛊惑三凤、冬秀,拒不借水在先,又百般挑唆在后,焉有今日兵戈之祸?你口口声声为混元复仇,实则不过是借他人之力,行你泄愤报复之私!更是看中了紫云宫基业与这天一贞水,想据为己有,以图东山再起!你这般阴险毒辣,自私自利,才真正是玄门败类,天地不容!”
“至于我易静,”她傲然昂首,眼中尽是轻蔑,“入峨眉乃奉家父之命,承掌教真人看重,求的是无上正道,斩妖除魔!岂是你这等满心龌龊、只知复仇泄愤的妖妇所能妄加揣测?今日便替天行道,先除了你这祸根!”
话音未落,易静已然出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剑气自指尖迸射,直取许飞娘面门!石生也早按捺不住,剑光配合着易静的剑气,化作一片更为密集的银雨,同时杀到!
许飞娘见言语激怒易静的目的已达,尖笑一声:“贱婢找死!” 数十道青虹剑光骤然分化,光华大盛,如同青色天幕,悍然迎上易静的白虹与石生的银雨!剑气纵横,法宝轰鸣,双方瞬间战作一团,比之方才更为激烈!
就在这顶级高手激烈交锋、吸引全场目光之际。另一边,三凤、冬秀双战易震一人。易震的太皓钩化作两道冷电寒光,矫若游龙,在三凤的烦恼圈光圈与冬秀的碧绿剑光中穿梭纵横,虽是以一敌二,仗着家传法宝精妙,竟一时不落下风,反而将二女逼得手忙脚乱。
三凤见久战不下,对方钩光寒气森森,竟隐隐克制自己烦恼圈的元磁之力,心中焦躁,正待施展别的厉害妖术法宝。恰在此时,礁石下方潜伏的易静、英琼、轻云、易鼎四人,因久候金蝉、易震诱敌不至,又闻远处斗法声激烈,放心不下,已然杀到!
英琼一眼便瞥见被困在粉红烟雾中、神色痛苦挣扎的金蝉,顿时目眦欲裂!娇叱一声:“妖尼敢尔!” 紫郢剑化作惊天紫虹,带着焚尽妖邪的凛然正气,直斩李玉玉!周轻云青索剑亦化作青色匹练,紧随其后!易鼎的飞剑则化作一道无形剑气,刁钻地刺向李玉玉后心!女神婴易静虽正与许飞娘激斗,眼角余光瞥见金蝉被困,也分心弹指,一道七色霞光后发先至,直击那团粉红烟雾!
李玉玉正全力施为,眼看就要将金蝉元阳摄出,忽觉数道凌厉绝伦的杀机同时锁定自己,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金蝉,慌忙召回桃花七煞剑护身,同时张口喷出一股浓稠粉雾,身形急退!
“轰!” 紫郢、青索双剑合璧之威何等浩大!李玉玉仓促布下的粉雾与飞剑如同纸糊般被撕裂!七色霞光与无形剑气更是穿透防御!李玉玉惨嚎一声,护身法宝爆裂,肩头、后背血光迸现,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震飞出去,撞在延光亭的玉柱之上,委顿在地!
粉红烟雾失去主持,顿时稀薄溃散。石生早已觑准时机,身形如电,手中月牙铲划出一道清冷寒光,瞬间劈开残余烟雾,一把将摇摇欲坠的金蝉拽了出来!
“哥哥!”石生急唤,只见金蝉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浑身滚烫,显然元神受了那妖尼邪法重创。
金庭玉柱核心禁地边缘。
张玄的身影如同亘古存在的阴影,紧贴在那流淌着暗金光泽的镇海主柱之上。太乙五烟罗的五色归元神光与主柱磅礴的灵压交融,不分彼此。他胸前的混沌碎片,如同一个永不餍足的深渊,持续而精准地汲取、解析着从古老符文缝隙中逸散出的、微尘般的神沙源母本源粒子。
甬道入口处爆发的激烈冲突,能量狂潮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紫云宫大阵。许飞娘那挟裹着几十年血泪与滔天怨气的控诉,易静针锋相对、字字诛心的反驳,以及随之而来的法宝对轰、剑气纵横,每一道能量波动都被混沌碎片敏锐地捕捉、分析。
“仇恨…扭曲的道心…果然是催化‘毁灭之环’的最佳引信…”张玄心中冷笑。碎片内部,那幅关于“水香-主柱-地火”的致命因果锁链图,在许飞娘那充满怨毒诅咒的精神冲击与易静饱含怒意的反驳声中,某些代表“维系”与“平衡”的法则丝线,竟呈现出极其细微却清晰的“震颤”!如同被无形音波撼动的琴弦。
“言语之力,竟也能引动这天地禁制?不…是她们强烈的情感与意志,透过元神,引动了天地间无形的‘怨’、‘怒’、‘戾’之气,间接冲击了这依靠‘镇压’与‘平衡’维系的禁制…”张玄瞬间洞悉了其中关联,眼中混沌星璇推演速度骤增。“初凤…你还能镇压多久?”
他的感知穿透重重阻碍,清晰地“看”到黄晶殿内:初凤端坐阵图总枢之前,面容依旧冰冷,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却因许飞娘那番撕开旧日疮疤、直指峨眉阴私的控诉,以及易静毫不留情揭穿她野心私欲的反击,而掀起了难以平复的波澜!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正悄然爬上她的眉梢。她身周那层近乎透明的紫色光晕,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好…很好…”张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许飞娘与易静这场惊心动魄的骂战,效果远超他的预期。这不仅是言语的交锋,更是道心与意志的碰撞,其引动的无形暗流,正悄然腐蚀着初凤镇守阵图的心境,也在无形中撼动着那根维系着紫云宫存亡的“毁灭之弦”。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战场。石生救出金蝉,李玉玉重伤,三凤、冬秀被英琼、轻云、易鼎加入战团后逼得连连后退。许飞娘虽剑光凌厉,独斗易静与石生,却也显出一丝独木难支的窘迫。
“还不够乱…”张玄的目光幽深,“三凤,你心中的魔,该放出来了…”
正被英琼紫郢剑逼得手忙脚乱的三凤,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戾与毁灭冲动瞬间冲垮了理智!她厉啸一声,不再顾忌是否会彻底毁坏甬道入口,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烦恼圈上!
“都给我去死!万魔蚀心!”
烦恼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千百道五彩光圈瞬间染上污秽的血色,疯狂旋转膨胀!无数狰狞的魔头虚影从光圈中咆哮冲出,带着蚀骨销魂的魔音与污秽血光,不分敌我,朝着整个延光亭区域无差别地席卷而去!这一击,已近拼命!
真正的混乱与毁灭,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而阴影中的魔影,正等待着攫取那冰封火种的最终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