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刘峰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桌上摊着厚厚一沓信纸,他却迟迟没有落笔。
直接向钟灵书记求助,是最简单的办法,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做。
这不仅会让自己产生依赖心理,更会让改革事业陷入派系斗争的泥潭。
要走群众路线...
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桌角那本《毛泽东选集》上——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几个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是该让真实的声音被听见了,刘峰轻声自语。
他拨通了深圳劳动局的电话:老李,我想请你帮我做个调研...
三天后,一份详实的调查报告,摆在了刘峰案头。
数据显示,推行八小时工作制后,特区企业的劳动生产率不降反升,工伤事故率下降四成,工人们参加业余学习的比例翻了两番。
劳动者的收入不但没有减少,特区的工作岗位,反而增加了三分之一,劳动者的休息时间多了八个小时。
但这还不够。
刘峰对电话中,向自己汇报的老李说,数字是冷的,人心是热的。我们需要让决策者听见,工人们真实的声音。
他开始了自己的群众路线。
会议上的交锋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京城各个部门。
有人等着看刘峰的笑话,有人为他捏一把汗,更多人在观望——这个从特区来的年轻人,要如何应对来自“四公子”派系的攻势。
刘峰请了三天的假,专门飞去深圳,亲身走进基层去倾听,人民最真实的声音。
凌晨四点,刘峰独自站在深圳,蛇口工业区的大门外。
深秋的晨风带着凉意,天色仍是墨蓝。但工业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推着早餐车的小贩,睡眼惺忪却脚步匆匆的年轻工人,还有在路灯下抓紧时间看书的学徒工。
阿姨,这么早就出摊了?刘峰走到一个卖肠粉的摊贩前。
不出摊不行啊。中年妇女麻利地擦拭着灶台,工人们六点就要上工,就这个时间能吃点热乎的。
刘峰要了一份肠粉,顺势帮忙摆起凳子:现在工人们还是,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吗?
哪能啊!旁边一个等餐的年轻工人插话,自从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我们总算能喘口气了。
以前下班累得倒头就睡,现在还能去夜校读读书。
天光渐亮,工业区大门完全打开,人流如织。刘峰跟着涌动的人群,走进一家电子厂的生活区。
刘峰说明情况,亮明身份后,被工厂的负责人带到一间办公室。
在简陋的工会办公室,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里话。
“以前加班加点,挣的钱都送给医院了。”
“以前有一个小伙子,因为天天加班,在机床前睡着了,一只手都没了”
“现在有时间陪孩子写作业了。”
“厂里组织技能培训,我学会了操作新机器,工资还涨了。”
刘峰认真记录着,每一个工人的话。
随后三天,他走访了建筑工地、纺织厂、玩具厂,新建的钢铁厂,甚至深入到工人居住的城中村。
在建筑工地的板房里,一个老工人拉着他的手说:领导,我们出来打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为了把命搭上。
八小时工作制让我们觉得,这座城市把我们当人看。
在劳务市场,他遇见了一个来找工作的年轻人。当听说这家工厂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时,年轻人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钱少点没关系,我要活得久一点。
第三天傍晚,刘峰在工人们常去的小广场上,看到了一幅动人的景象:下班的工人们在打篮球、下象棋,几个年轻人在练习吉他,旁边的阅览室里坐满了看书的工人。
每天晚上,刘峰都在灯下整理这些见闻。
他用工人们的原话,记录下一个个真实的故事:那个终于能在下班后陪伴孩子的母亲,那个在夜校学会识字的青年,那个因为休息充足而创新纪录的班组...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特区。
刘峰对陪同的基层干部说,不是血汗工厂,而是能让劳动者有尊严地生活的地方。
回北京的前夜,刘峰在招待所的台灯下整理调研笔记。工人们朴实的话语,比任何报告都更有力量。
他突然想起老师在《农村调查》中的话: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那些在办公室里空谈影响投资环境的人,可曾听过这些普通劳动者的心声?
第二天,他带着厚厚的调研笔记和一卷录音带,登上了返回北京的航班。
在飞机上,他整理出一份详实的报告,题目是《来自特区劳动者的声音——关于八小时工作制的调研报告》。
报告的开头,他写道: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如果我们的发展,要以牺牲一代劳动者的健康和幸福为代价,这样的发展注定是不可持续的。
与此同时,赵卫国等人也在加紧行动。他们在各种场合批评八小时工作制“不符合国情”、“拖慢发展速度”,甚至组织了几位“专家”撰写内参,列举八小时工作制的种种“弊端”。
一场关于刘峰的批评会终于召开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各部委的干部,赵卫国率先发言,慷慨激昂地批评八小时工作制是“照搬西方”、“脱离实际”。几个事先安排好的人纷纷附和,会场气氛一度对刘峰十分不利。
轮到刘峰发言时,他没有急着辩解,而是拿出了厚厚一叠材料。
“同志们,我这里有一份特别的调查报告。”刘峰平静地说,“过去一个月,我走访了深圳的十二家工厂,采访了一百八十六名一线工人、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现在,我想请大家听听他们的心声。”
他开始朗读那些真实的记录:
“纺织女工王秀英说:八小时工作后,我第一次有时间上夜校...”
“钢铁厂张师傅说:这半年事故少了三成,产量反而上去了...”
“工程师小李说:科研需要清醒的头脑...”
每读一段,会场就安静一分。那些活生生的故事,那些朴实的语言,比任何理论都更有力量。
刘峰放下材料,环视全场:“赵司长说八小时工作制脱离实际,可是这些工人、技术人员的话,难道不是最真实的实际吗?
专家们说这会拖慢发展,可特区新建的钢铁厂产量,提升的数据就摆在这里!”
赵卫国脸色铁青:“你这是片面之词!”
“是不是片面之词,我们可以组织更大范围的调研。”
刘峰直视着他,“如果大多数工人都说八小时工作制好,专家们凭什么说它不好?
如果实践证明,它既保障了工人权益,又提高了生产效率,我们为什么要反对?”
会场里响起了窃窃私语,许多原本中立的人开始点头。
会议结束后,王副主任特意走到刘峰身边,轻声说:“小刘啊,你这份调查报告,能不能给我一份详细的?我想带到,更高级别的会议上去。”
当晚,刘峰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直到深夜。小陈兴奋地走进来:“刘秘书,今天会后,好几个部门的同志都在议论,说您用事实说话,让他们看到了真实的基层情况。”
刘峰望着窗外京城的夜色,轻轻摇头:“这不是我的胜利,这是民心的胜利。
只要我们真正走到群众中去,倾听他们的声音,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他想起在深圳时,一位老工人对他说过的话:“干部好不好,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如今,这杆秤正在称出真正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