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真假预言家
手机屏幕上，那只布满伤疤的手和那个被烧熔的黑色盒子，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潘子的视网膜上。冰冷的威胁顺着网线爬了过来，让整个安全屋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枭……”潘子念出那个字，牙齿都在打颤，“哥，他……他怎么会有你的照片？他知道我们是谁了？”
严景行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手指轻轻滑动，将那张挑衅的图片放大，再放大。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脉冲工具上，而是落在了那只手上。骨节的形状，伤疤的位置，指甲的纹路……所有的细节都被“超算大脑”瞬间捕捉，分解，存入数据库。
“他不知道我们是谁。”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如果知道，送来的就不是一张图片，而是一颗子弹了。这只是一种示威，一种野兽在自己领地里留下的气味，他在告诉我，他盯上我了。”
他关掉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倒映出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哥，那……那我们还干吗？”潘子指着电脑屏幕上刚刚写了一半的“南山道人檄文”，底气瞬间泄了一半，“这节骨眼上，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先躲躲？”
“躲？”严景行从他手里拿过键盘，删掉了潘子写的几句不伦不类的开场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闹得天翻地覆。他以为我会怕，会缩起来，那我就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点一把更大的火。”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听着，夜枭是赵家的狗，但不是赵家本身。狗的任务是追猎，而主人的精力，在别处。我要让主人忙到没空去理会他那条狗，甚至会嫌这条狗叫得太烦。”
潘子看着严景行，看着他手臂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看着他那张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再看看他眼中那股不退反进的疯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觉得，夜枭可能惹错了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疯子，而是比疯子更冷静，更不要命的聪明人。
“妈的，干了！”潘子一拍大腿，抢过另一台电脑，“不就是当神棍吗！我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舆论风暴！哥，‘紫气东来’后面接什么比较有气势？‘韭菜西去’行不行？”
“用‘龙脉断，妖风起’。”严景行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个小时后，一篇名为《南山道人泣血警示：天降暴雨非天灾，潜龙断脉在今朝！》的帖子，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各大金融论坛和股吧里同时引爆。
文章以一个隐世高人的口吻，将昨夜洋山港的暴雨、仓库的大火，与赵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潜龙吸水”风水局紧密联系。用词古奥，引经据典，将一场普通的刑事案件，渲染成了一场“天谴”与“业报”。
“……潜龙之局，贵在藏风聚气，以水为财。然昨夜之雨，非甘霖，乃天河倒灌，是为‘水多木漂’之凶兆！龙遇洪水，非但不能吸水，反遭反噬，此乃龙脉已断之兆！更兼‘样品’起火，此非凡火，乃业火也！焚烧的，是赵家多年积累之恶业！老夫夜观天象，紫微星暗，妖星当空，三日之内，赵氏旗下，必有血光之灾！”
这篇帖子，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水里，迅速扩散。
起初，大部分人都是嗤之以鼻。
“2024年了，还有人信这个？楼主怕不是刚从山里通网。”
“技术分析师都下岗了，风水大师来上岗了是吧？笑死。”
但潘子按照严景行的指示，注册了上百个小号，在下面扮演着各种角色。
有“内部员工”忧心忡忡地透露：“别说，我们公司最近确实邪门，好几个高层都病了，顶楼的镇宅金蟾都裂了。”
有“目击者”言之凿凿：“我就在附近，昨晚的雷就追着他们仓库劈，邪乎得很！”
更有无数“散户”现身说法：“怪不得我上周买的赵氏医药一直跌，原来是气数尽了！明天开盘就跑！”
恐慌，是不需要逻辑的。尤其是在一个本就充满投机和不确定性的市场里。当亏损的痛苦无法用理性的财报和数据来解释时，人们便会疯狂地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名叫“玄学”。
赵氏集团的股票论坛，风向开始变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兄弟们，先减仓避避风头吧。”
“妈的，我不管什么龙脉不龙脉，我就知道赵家最近肯定出事了，不然股价为什么这么萎靡？”
严景行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帖子热度和越来越恐慌的言论，眼中没有丝毫得意。他的“超算大脑”正在实时抓取和分析全网的情绪数据，一个红色的恐慌指数条，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攀升。
火，已经点起来了。
就在这时，他的大脑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异常的信号。
那是一个财经直播间的画面，主播正在分析今天的市场情绪，背景是陆家嘴标志性的环形天桥。而在天桥上，竟然聚集了一小撮人，将一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严景行将画面放大，一个穿着蓝色对襟褂子，留着山羊胡，仙风道骨的“大师”映入眼帘。他面前铺着一张八卦图，手里拿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正对着周围的人侃侃而谈。
又一个骗子。严景行本能地想划走。
但那“大师”的声音，通过直播间的收音麦克风，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诸位居士，稍安勿躁。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不过是寻常气象。潜龙在渊，遇水则兴，一场甘霖，不过是为真龙洗去尘埃，待得风雨过后，必将一飞冲天，其势更不可挡啊！”
严景行的手指，瞬间停在了鼠标上。
这话……是在反驳他。
不，不是反驳，而是安抚。精准地安抚着被“南山道人”挑动起来的恐慌情绪。
一个巧合？
严景行的瞳孔微微收缩，脑中的“超算大脑”瞬间启动。他将那名“大师”的面部特征、声音的波形图谱、甚至他手中那串佛珠的样式，全部输入进行高速比对和分析。
“潘子。”
“在呢，哥！你看我这篇檄文写得怎么样？是不是有内味儿了？”潘子正沉浸在自己扮演神棍的快感中。
“查一下陆家嘴环形天桥上那个算命的。”严景行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算命的？哥你还有这雅兴？”潘子嘟囔着，还是将画面切了过去，“这不就一路边摊吗，城管来了都得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严景行电脑屏幕上，已经弹出了分析结果。
“李半仙，原名李卫国。三年来，此人共在陆家嘴天桥出现过十七次。每一次出现，都在赵氏集团旗下股票出现负面舆论或股价异常波动的关键节点。每一次，他都以‘真龙洗尘’、‘逢凶化吉’的论调，成功安抚了部分散户情绪。十七次出现，有十五次，赵氏的股票在随后三个交易日内，都出现了止跌回升。”
“超算大脑”进一步给出了关联分析。
“李卫国名下无任何资产，但他女儿三年前入职赵氏集团旗下的公关公司。他算命的那个摊位，正下方的商铺，产权属于赵氏集团的子公司‘宏盛置业’。”
潘子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我操！”他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这……这也是赵家养的托儿？他们家业务范围这么广的吗？连算命的都包了？”
严景行笑了。
他终于明白，赵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股价背后，除了资本和权力的支撑，还有这样一条看不见的心理防线。他们早就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用一个看似超然物外的“先知”，来为自己的资本帝国保驾护航。
他的“南山道人”，撞上了人家的“御用半仙”。
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闪电战，变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神棍”对决。
“有趣。”严景行靠在椅背上，看着直播画面里那个口若悬河的李半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们也请了个演员。”他缓缓说道，“那我们就来比比，谁的剧本更好，谁的戏，更真。”
ps：一场神棍之间的对决即将上演，严景行将如何用一个假的预言家，打败另一个假的预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