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兰花指翘起，悬在回车键上方，仿佛即将按下的是核弹发射钮。
他的屏幕上，是一个名为“洞玄子”的账号，正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周易八卦论坛里，编辑着一行文字。
“哥，你看我这句，‘癸卯之末，煞气归南，深渊之下，有物复苏’，是不是逼格拉满了？”潘子扭过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我查了，‘癸卯’是今年，‘煞气归南’对应了‘深海打捞’那家公司在海南，‘有物复苏’，多有想象空间！”
严景行头都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自己面前那片由数据流构成的瀑布上。
“发出去。”
“得嘞！”
潘子如蒙大赦，啪地一下敲下回车。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刚刚完成了一场横跨阴阳两界的法事。
“哥，咱们这‘诸神黄昏’计划，得多久才能见效？”潘子搓着手，有些急不可耐，“那个叫‘天狼星’的二哈，什么时候才能被咱们忽悠瘸了，去咬他主人？”
“快则一周，慢则一月。”严景行的声音没有波澜，“AI需要时间去抓取、学习、建立关联、提高这些‘神谕’的权重。在它眼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指向相似的‘预言’，就像宇宙背景辐射里的异常信号，它会兴奋，但也会警惕。我们需要用足够多的‘巧合’，把它彻底喂成一个偏执狂。”
“一个月……”潘子咂了咂嘴，“那这一个月，咱们就干看着？眼睁睁看着那个姓许的继续当他的先知，林学长继续在背后数钱？”
“当然不。”
严景行终于抬起头，将他的笔记本屏幕转向潘子。
屏幕上没有K线图，没有财务报表，而是一张极其复杂的蛛网。蛛网的节点，不是公司，而是一个个的人名、地点、以及模糊的时间线。
潘子凑过去一看，只见网络的最中心，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魏松平。
从“魏松平”这个节点，延伸出数十条线，密密麻麻地连接着各种显赫的身份：赵氏集团的高管、几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甚至还有几个在财经新闻里才能见到的、带着官方头衔的人物。
而林学长和许知远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只是他们连接魏松平的线，显得更加隐秘，被标记成了虚线。
“这……这是啥？赵家的人事关系图？”潘子看得眼花缭乱。
“这是他们的‘暗网’。”严景行指着中心的魏松平，“这个人，在金融圈里，有一个外号，叫‘政策掮客’。”
“掮客？拉皮条的？”
“性质差不多。”严景行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点亮了一条从某个官方机构流向魏松平，再由魏松平流向赵氏集团的信息链，“他不出售商品，也不交易股票，他交易的是‘未来’。一份尚未公布的行业扶持政策，一个即将落地的自贸区规划，甚至是一次环保督查的内部名单……这些信息，在普通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赵家这种资本巨鳄手中，就意味着上百亿的利润，或者规避掉上百亿的损失。”
潘子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家总能精准地提前埋伏在风口上，为什么他们旗下的公司总能“恰好”踩中政策红利。
原来，他们一直在考场上偷看答案。
“他们怎么交易？总不能拉个微信群，公然在里面喊‘最新内幕，一折起售’吧？”
“饭局。”严景行吐出两个字。
他的“超算大脑”调出了另一组数据：京城最顶级的几家私人会所的订餐记录、某些特定人物的车辆轨迹、甚至是一些社交媒体上无意中泄露的合影。
所有的数据，都指向了一种交易模式。
“魏松平从不和任何人谈钱。”严景行解释道，“他只负责组局。一场饭局，可能只是几个人吃饭、喝茶、聊天。但谁和谁坐在一起，谁说了什么话，谁又在饭局结束后，立刻调动了巨额资金……这些，就是交易本身。饭桌上谈的是风花雪月，饭桌下，是百亿资金的流转和普通人财富的蒸发。”
这才是赵家真正的护城河。
林学长也好，许知远也好，他们都只是这条黑色产业链上的执行者和粉饰者。真正的核心，是这种权力和资本的勾结。
攻击“天狼星”，只是剪除了他们的爪牙。而要彻底杀死这头巨兽，必须摧毁它的心脏。
“哥，你的意思是……”潘子隐约猜到了严景行的想法，喉咙有些发干。
“在‘天狼星’暴走之前，我们需要另一把刀。”严景行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一把能直接插进赵家心脏的刀。”
“超算大脑”的屏幕上，所有信息节点都黯淡下去，只留下一个被高亮标红的日历。
时间：三天后，周五晚七点。
地点：京城，‘兰亭序’私人会所。
饭局组织者：魏松平。
参与者名单上，赫然出现了赵家一位核心人物，以及林学长的名字。
“这是他们每个季度一次的‘分赃大会’。”严景行的声音冰冷，“根据我的模型推演，这一次，他们交易的核心，将是一份关于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补贴名单。谁能提前拿到这份名单，谁就能在未来半年的A股市场里，掀起滔天巨浪。”
潘子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哥，你……你不会是想……”
“我要进去。”严景行说得斩钉截铁，“我不仅要拿到那份名单，还要拿到他们交易的证据。”
“疯了！你疯了！”潘子猛地站了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哥，那可是‘兰亭序’！听说连服务员都是百里挑一，进去要验明正身查三代的！咱们这俩通缉犯一样的身份，怎么混进去？就算混进去了，那地方肯定到处都是监控，咱们怎么搞到证据？这要是被发现了，就不是破产那么简单了，是会人间蒸发的！”
潘子是真的怕了。
炒股亏钱，大不了天台排队。可这种事，是直接挑战一个由权力和资本构建的、看不见的帝国。对方碾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严景行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潘子在怕什么。
他也怕。
但仇恨，是比恐惧更强大的燃料。
他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他的父亲意气风发地站在公司上市的敲钟仪式上，旁边是笑得一脸慈祥的母亲。
“他们当年，就是死在这样一场‘饭局’上的。”严景行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对手提前一个月，就拿到了监管机构即将对我们进行财务核查的内部消息。他们一边在公开场合唱多我们，一边通过地下钱庄，用上百个账户，融券做空。等到消息公布，股价崩盘，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输的，从来不是技术，也不是眼光。”
“我们输给了牌桌下的另一套规则。”
潘子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照片上那对温和的夫妻，再看看眼前这个被仇恨淬炼得像一把冰冷刀锋的男人，胸中的恐惧，渐渐被一股怒火所取代。
“妈的！”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帮畜生！玩不起就掀桌子，太他妈脏了！”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哥，你说吧，怎么干！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大不了还给你！不把这帮孙子拉下马，我潘字倒过来写！”
严景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将笔记本电脑转了回去，屏幕上，是“兰亭序”会所的内部结构图，以及一份员工排班表。
“‘兰亭序’安保严密，但他们有一个习惯。”严景行指着排班表上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为了保证绝对的私密性，像魏松平这种级别的客人，他们的包厢，只由一名固定的‘专属管家’服务。而这位管家，碰巧，是个赌徒。”
“超算大脑”已经将这位管家近半年的所有网络痕迹都扒了出来。他欠了澳门赌场和十几家网贷平台一大笔钱，拆了东墙补西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是最好的突破口。”
“哥，你的意思是……收买他？”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收买太慢，也太容易留下痕迹。”
他站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两套衣服，扔了一套给潘子。
那是一套熨烫得笔挺的、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马甲和白衬衫。
“换上。”严景行看着一脸错愕的潘子，淡淡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洞玄子，也不是归墟道人。”
“你，是我的司机。”
潘子看着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严景行。他忽然觉得，相比于当一个忽悠AI的神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似乎……更刺激。
ps：当金融天才换上服务员的制服，他会端上一盘怎样的“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