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手指仍停在龙形武器的刃脊上，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那不是金属的共鸣，而是来自体内深处的撕裂感——识海中金与黑两股力量仍在冲撞，像两条被强行缠绕的蛇，彼此绞杀，不肯归一。
他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碎玻璃，从喉咙一直割到肺腑。苏璃月躺在他脚边，身体冰冷，气息若游丝，唯有指尖还搭在轮回镜边缘，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把最后一点温度传过去。
高空之上，银色齿轮缓缓转动，天道化身的投影未曾离去。它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看着，如同猎人注视困兽垂死挣扎。
叶无痕咬破舌尖，血腥味再次弥漫。这一次，痛楚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将他拖入更深的记忆漩涡。光球沉入识海后，并未彻底安定，而是在本源之瞳中央缓缓旋转，映出一幕幕被尘封的画面——
风雪漫天的山巅，一名白衣女子立于冰崖之侧，背影清冷如霜。她转身望来，眸光如寒星，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玉簪。他跪在她面前，掌心划开一道血痕，低声道：“此生不弃，契约永续。”
画面一闪而逝。
剧痛骤然炸开，仿佛有千万根冰针顺着脊椎刺入脑髓。他闷哼一声，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却硬生生用龙形武器撑住身体，没有倒下。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阵极寒。
不是风，也不是气流，而是一种自灵魂深处唤醒的古老感应。一片冰晶凭空浮现，在他肩头凝结，随即化作羽翼轮廓，层层展开。
清鸣响起。
一声凤唳划破寂静，带着远古威压，震荡整个轮盘空间。那声音不似凡物所发，更像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寒音，穿透了时间与法则的屏障。
一只通体由寒冰雕琢而成的凤凰自他背后腾起，双翼展开，每一片羽毛都刻满符文，流转着幽蓝色的光晕。它的尾羽如霜河垂落，轻轻扫过晶台，地面瞬间冻结，裂出蛛网般的冰纹。
“你忘了我们的誓约吗？”
女声再度响起，不再来自记忆，而是从凤凰口中传出。它的头颅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叶无痕身上，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站在天门之巅的自己，还有身旁那位以命封印九域裂缝的女子。
冰凤振翅，一圈寒波扩散而出。天道化身的投影猛然一震，齿轮边缘浮现出细密裂痕，运转速度明显迟滞。
因果锁链自虚空中垂落，漆黑如墨，直取冰凤脖颈，欲将其与叶无痕的联系斩断。
冰凤并未闪避。它仰首长鸣，口中喷出一道极寒光柱，迎向锁链。两者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脆响，如同琉璃破碎。锁链自中间断裂，残端迅速冻结，化作冰屑飘散。
天道化身终于动容。齿轮缓缓后退，隐入高空云层，不再逼近。
而冰凤已调转方向，俯冲而下。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朝着叶无痕的背部疾驰而来。在接触的刹那，整只凤凰轰然炸裂，化作亿万冰晶光点，顺着他的督脉一路涌入体内。
剧痛再次升级。
叶无痕仰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嘶吼。那些光点如活物般钻进经脉，沿着脊椎向上攀爬，每一寸推进都像是有人拿刀在骨头上刻字。他的皮肤泛起青白，血管凸起如树根虬结，整个人仿佛被冻僵，却又在体内燃烧。
光点最终汇聚于命门之处，凝聚成一枚旋转的图腾——冰凤展翅，双翼环绕火焰纹路，却不带丝毫热意，唯有彻骨寒意从中散发。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双瞳仍在搏杀。
左眼金芒欲吞噬一切，右眼暗光拒斥外力，两者僵持不下，眼看又要引发新一轮暴乱。
叶无痕闭上双眼，意识沉入识海。
光球依旧悬浮中央，静静映照出那幅画面：他与白衣女子并肩立于天门之上，脚下是崩塌的九域，身后是燃烧的星空。他们同时抬手，将一柄断裂的权杖插入天门核心，齐声立誓：“生死不弃，契约永续。”
那一刻，他明白了。
这不是重生，也不是偶然。
他是被选中的人，是九域留下的最后一道火种。
而冰凤，是前世与他缔结契约的守护者，因他陨落后魂魄不散，化为本源烙印，藏于血脉深处，等待这一世觉醒。
“我从未忘记。”他在心中低语，“我只是……回来了。”
话音落下，识海震动。
金与黑的漩涡终于停止对抗，开始缓慢交融。不再是相互撕扯，而是彼此渗透，如同江河汇入大海。九重叠影逐一浮现，每一重都蕴含不同法则的气息，最终融合为一。
他的双瞳睁开。
不再是左金右黑，也不再是分裂状态。如今的瞳孔深邃如渊，九重漩涡静静旋转，看不出颜色，却让人不敢直视。仅仅一眼，便觉灵魂要被吸入其中。
他抬起手，轻轻一划。
空间应声裂开。
一道幽深缝隙出现在身前，边缘泛着微光，内里隐约可见星辰流转，仿佛撕开了世界的一角。没有轰鸣，没有波动，就像切开一张纸般轻易。
这就是九域之主的力量。
掌控本源，破空无痕。
他低头看向怀中。苏璃月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呼吸比之前稍稳了些。轮回镜贴在她胸前，表面浮现出与他命门处相同的冰凤纹路，隐隐呼应。
远处，源核仍在缓缓 pulsing，光芒微弱，却未熄灭。晶台四周的裂痕也停止了蔓延，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等待某种新的秩序降临。
叶无痕站直身体，将龙形武器重新缠回右臂。噬魂链微微发烫，似乎也在感应到主人的变化。他抱着苏璃月，脚步未动，目光却已穿透这片空间，望向更远的地方。
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天道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苏璃月的脸颊，动作极轻，像是怕惊醒一场久违的梦。
下一瞬，他忽然皱眉。
苏璃月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苏醒。
而是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半分，吐出一个字：
“快——”